吴玥道:“皇帝陛下谦恭,未许臣等封禅之议,能替陛下前驱,探访岱宗,已是万幸。”
陆昭听罢也缓缓点头:“封禅是国家大事,陛下之功也是未来可期,你能为此先驱,确实是幸事。”
吴玥还要谦辞,此时卫渐接言道:“皇后此言诚是不虚,古来也不乏有臣子未能随帝王封禅而抱憾终身。司马迁之父司马谈就曾因病留在洛阳,因此未能随汉武帝前往泰山封禅。其后司马谈悲痛万分,泣曰:‘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吾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随后病卒,可见其悲心难抑。”
“我想来无资历随君封禅,不过如今执掌度支,将军若有支用,我为将军尽心,也算得沾荣光了。”
陆昭笑骂道:“你家关陇门户,家学传代,若都无资历,倒让旁人怎么办?”
吴玥也笑道:“皇后不必听他这些酸话,卫尚书若要尽心,臣总有办法。此次前往泰山,陛下派遣一千人,其中左右卫将军各一营。镇东军府出兵四千人,其中不乏千骑果毅、参军司马等位,至今尚无人选。度支部所为,不过挥毫而已,卫尚书若有意,亲自效力军中,这才算尽力。”
卫渐连忙拱手告饶:“今生我仅有挥毫拨力之巧,重器大工之能,实在勉为其难。”
众人各笑了一回,随后便开始沉思起来。
要不,也塞个自家子弟去一趟?
梦魇
此次东行, 吴玥将镇东将军府亲信带去大半,不过文员方面仍需安排。
陆昭第一时间让陆微请任随军参军,随后, 司州本地世家便蜂拥一般,争相将自家子弟送入东行大军。在众人眼中, 陆家将自家弟子安排入军支持皇帝封禅, 未必不是谋求退路,摇摆不定的他们,自然也纷纷效仿。
从洛阳至泰山郡, 路途并不算太过遥远,一路乘舟而行, 可算得上舒适惬意。而功劳上虽然不可能有斩将杀敌的机会,但胜在安全, 并且能够借此积累一定的资历。无论是近期帝王在舆论上的需要,还是未来新皇伐楚功成, 他们这些人注定会被以超高规格封赏。
封禅数月,功曹十年, 关键时刻的表态远胜于默默无闻的苦干。即便是最差的结果, 至少在未来皇帝抵达司州后,这些人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介入帝后之间的政治冲突。
镇东将军府自募掾属名额颇多,此次将弘农刁氏、谭氏, 汲郡赵氏、张氏、温氏,乃至于河东薛氏、裴氏,俱网罗军中。而在真正的行军班底, 则充斥大量的兖州王、吴两姓, 另有颍川庾氏、赖氏、郭氏,而泰山首望杨氏充任长史。这种公开化的结党营私历年少见, 然而朝廷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封禅本身就是张声造势,参与的世族越多,日后正式封禅泰山,自然也驳者寥寥。
众人参与兴致颇高,但新任七兵主官的王俭却有些不能淡然。朝廷不闻不问不代表没有揪住把柄,若日后皇后倒台,那些政敌未必不会揪住这个错处将他斩落在地。因此王俭苦苦请求与吴玥会面,希望对方能够收敛。
吴玥收到请帖后,也不拿乔,当天轻车简行前往王俭居所。
待吴玥行入中堂,宾主各自落座后,王俭不由得苦笑道:“今日相邀将军,也是有一事想要请教。某愚钝无才,履历卑品,因借郡望乡声,方有此职。然才不足以避祸,誉不足以固位,骤领六部主官,却日日惶恐。昔日略翻晋史,读至肃祖解‘长安何如日远’,更是心中惴惴,不知日后要如何自处。”
东晋肃祖司马绍幼年曾坐元帝膝上,有人从长安来,元帝闻得长安消息后,潸然而泣。随后元帝问司马绍长安与太阳哪个更远。司马绍答太阳远,因为从未听闻有人从太阳来。然而一日元帝大宴群臣,不知是不是要秀一把儿子,又将前日问题重问了一遍,但得到的却是另一个回答。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还是长安远。
两个回答虽然相异,但核心则是执政旗帜的问题。前者回答,乃是宽慰元帝祖宗基业仍然可望,并且获取长安正统司马邺那里的政治赋能。后者则是警告群臣,长安已然遥远,如今大江南岸御座上的元帝,才是晋朝唯一的太阳。
如今他王俭到底该望长安还是眼前日?
吴玥闻言,也是一笑:“尚书过谦了。昔年司马睿父子惶惶不可终日,不得不假以辞令。如今尚书由皇后钦点,行台举荐,背靠名门,依我看倒无需自薄。不过尚书骤然得显,的确难免非议,要想坐稳此位,还要多多与举荐者走动往来,加深情谊。”
“逸璞肺腑之言,诚然有理,只是……”王俭沉吟片刻,便挥手另侍者全部下去,随后将意思表达得更浅白一些,“只是如今妖氛充斥两畿,扰动关河,今日之进或许可喜,但来日流言积毁销骨,或将无立锥之地啊。”
吴玥的表情却无任何变化:“所以某适才也说,多多与举荐者走动往来。”
吴玥对陆昭这一手其实早已明了。推举王俭这个陈留王氏来出任七兵主官,一是让长安不能从容拉拢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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