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薛氏园墅出来,杨茂也不由得暗暗擦了把汗。
身边的长随扶杨茂登车,待走远了,才隔着车帘子,低声向主人问道:“郎主,此事我家一力筹谋,又何必分他薛家这么多马匹。我家所得,也不过四分之一啊。”
“呵,一力筹谋就要分得最多?”杨茂阴恻地笑着,“给薛家分这么多,一是,那马曹曹首终归和他家连着亲,一旦追究下来,他薛珪在行台必然不讨好。再者,抵抗行台,光我们和汲郡赵氏一起还不够,若不能把他这个河东首望拉下水,汲郡赵氏的力就使不上。”
“郎主指的是并州的赵安国?奴婢听闻赵安国乃国之干城,忠君护民,他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来?”
“你这便是小瞧乡情了。”杨茂耐心提点着这名长随,“他一生忠君爱国,图的不就是锦衣还乡。他这辈子,以一武将身份,能做到并州刺史,和乡势也不无关系。枋头乃是淇水关要,上连白沟河和清水,下接文石津、棘津、延津,是贯通冀州、司州、兖州三州的水路关要。赵安国的一人之任,关乎三州之兴衰安定。乡民以势而邀利,三州皆匍匐为赵安国一人保驾护航。即便赵安国一生功业是自己拼杀得来,在天下人眼里,也早已和汲郡难以分割了。”
“此次汲郡态度最为强硬,其中便有这层关系在。一旦汲郡问题处理不当,赵安国也不得不被群情裹挟。自崔谅之祸后,王叡执掌司州数年,当年为夺潼关,盘剥我家,我家早已元气大伤。若施行新法,那些荫户更要接连出逃,申报民籍。我家若要复兴,有所谋求,需要依靠众力,而非独行。如今六镇、并州、冀州都不安定,这是你我能够倒逼中枢的最好时机了。”
阳光慢慢没入车帘中,杨茂望着那片淡金色的光芒,旁人眼中的朝阳,在他眼里与夕阳并无差别。
两日后,司州境内便有传言,王襄部已悉数撤出洛阳城,准备返回豫州。此举看上去似乎是扫榻迎客,但知悉内情的人都知道,行台与豫州刺史府已经开始相互怀疑,近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王襄放弃了迎接行台大驾,然而杨茂心中仍存机警。
最后,杨家还是从楚国商人张懿处知晓了些许内情。
席间,虽是杨茂承托张懿,但张懿仍谦恭地先行敬酒:“鄙人三生有幸能得弘农第一望族相邀,实在是惶恐难安。但如今鄙人也官事缠身,只怕今日不能奉陪郎君尽兴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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