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耽书身影也出现在众人之中,手中笏板上能隐约看到文字,应该今日就要将恢复肉刑之事展开廷议了。果然,元澈将她送至廊桥后,道:“今日大朝,将有廷议,昭昭你先回宫吧,中午我回去和你一起用饭。”
包括雾汐在内的几名侍女见太子对太子妃这般用情温柔,都不自觉地低头笑着。陆昭显然还未适应,有些慌措地低了头说:“好。”
没有公务的太子妃生活诚然是闲适的,但对于陆昭来说也是有些无聊的。她没有坐元澈的车驾返回东宫,而是由廊桥穿行至长乐宫,先去看望姑母,再慢慢走回东宫。然而行至御苑附近的一座水榭时,陆昭听到不远处有孩童的喧闹声。而此时水榭下一位美人倚栏而坐,也正望向她这边。
“不意在此处碰见太子妃。”
双姝
薛芷的目光如流水一般漫无目的地淌了过来, 那是在冬日里永不封冻的眼睛,柔柔地动荡着。她外披一件厚厚的狐裘,绸缎面儿, 饱满的绿色映在一片苍白之中。然而当她起身的那一刻,绣在绿意里的金色竹叶便游荡起来了, 那片耀眼的金茫映在陆昭眼中, 仿佛稀薄的日光都变得烈气了一些。美人走了几步,摆着腰肢,那些金色的竹叶便如同细长的鱼儿甩着尾巴, 徜徉在湍急的欲望里。
陆昭也走向前施了礼,唤了薛容华的名号。新婚前几日, 内司没有安排她与嫔妃们相见,今日见到乃是意外。
薛芷将暖手的白狐皮套子丢到侍女的怀里, 开口道:“几年前在宣室殿见过你。”她沉默了片刻,随后望向不远处, “那时候她还是小小一个人儿。”
薛芷重新坐定了。陆昭正犹豫是否要一同坐下去,便听不远处有孩童的笑声。红梅林里, 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正在一株巨大的红梅树下仰着头, 一边来回跳,一边伸着手向上指着,用又清又亮的声音不住道:“这边, 这边,还有这边。”随着她粉白的小手指向哪里,哪里便有艳艳的梅花落下, 仿佛拥有仙法。当梅花满地之后, 忽见一个瘦弱的男孩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她身边。东方飘着彩云, 映在两人身上,是很淡很淡的粉色。原来他才是她的仙法。
陆昭怔怔看着,此时周遭似乎有一股不明言说的力量,拽着她,让她疲惫地坐了下来。
薛芷静静看着她,继而看到了一颗不易察觉的贪恋红尘的心。
“你喜欢孩子吗?”薛芷问。
陆昭忽然怔住了,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时不时用吃药来回避这个问题。她仍享受着欢愉,但也知道仅仅拥有一个孩子便是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更何况是一个要出生在大魏皇宫里的孩子。
“呵,没有立刻回答的人,八成没有那么喜欢。”薛芷笑着望了陆昭一眼,然后依旧望向远方,声音寂寂道,“我入宫第一天,便有人劝我,应当要一个孩子。我比你幸运些,皇帝早立了太子,不必每日为着子立母死的规矩担惊受怕。父母说,这是为家族好,年长的宫女说,多多少少都为自己,后半生有个伴。你看,旁人为我们立下规矩多多,还偏要谆谆教诲。我记得当初我第一次见保太后,保太后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后宫不可干政。真好笑,如果不能够干政,我们还来后宫做什么。”
看薛芷讲这些话时一脸轻蔑妖娆,偏又豪直得很,陆昭心中到底是认同的,也笑了起来。薛芷便望过来看她,看她目光幽暗,唇角轻轻牵着,顺着一枚莹莹的颚骨带出强劲的蔑视感,她便知道,她们两人都会喜欢对方的。
嫣婉拣遍了地上的梅花,一股脑地兜在衣摆里,飞一般地跑到水榭处。男孩便跟在她后面,不错眼睛地望着她。嫣婉头一回见生人,并不认识陆昭,只盯着她看。小女孩虽未长成,却也看得出五官玲珑,一双眼睛与薛芷一模一样,却更深邃一些,像一只小鹿。陆昭竟比她还要拘谨,僵在那里看着小嫣婉一点一点的靠近。她第一次被一个人不带任何利的地靠近。
“这是太子妃。”男孩在嫣婉身后低声提醒着,“见过太子妃。”
嫣婉到底太年幼,不会行礼,兜着满裙的梅花,最终决定粘进母亲怀里。薛芷将女儿抱入怀,抬首向陆昭歉然一笑。嫣婉却意图将母亲的注意力拉回来,捻着衣摆的两脚,摊开一兜子梅花,竟然念了一句:“黄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
“是红罗。”薛芷耐心地纠正着。
然而嫣婉则呼啦啦地转起了圈,抖落一地梅花,似乎出于本能似地背诵着接下来的句子:“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
女童的口音仍然含混不清,勉强可以辩出念的哪一句,然而陆昭也惊异的发现,中间那些哀伤沉重的句子,都被无声无息地跳过了。
薛芷无奈地任嫣婉疯玩,对一旁的男孩道:“真宝,你去皇后殿里看看,若无鸢还在,让她回我宫里头去取那支老山参,午饭后送到皇后宫里。”
她似知道陆昭要去皇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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