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光怨恨地看着房间内的一切。薛益小心翼翼膝行躬身, 亲自将一地碎瓷捡拾起来,交与仆人,随后将已被撕成碎片的密章拼凑起来。他先草草一览, 随后惊恐地看向父亲,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谢颐已被陆放大张旗鼓地护送归都, 一封请辞表趁着朝中有人上奏渭河汛情的时候,被送到了御前。如此轻易辞去了淄川王友一职去任尚书侍郎, 这会让皇帝怎么想谢家,怎么想主持这场清议的薛家。
薛琬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叔父如今到哪里了?”他原想借着这份调令趁机派兵, 以陆放私扣中枢要员为由来在后续清议中营造陆昭滥用权柄的形象。然而谢颐竟然轻易请辞归来,他这一番布置又落了空。
“叔父已陈兵渭水与泾水交汇处。”事已至此, 薛益也知埋怨谢家无益, 因此道,“父亲,谢家郎君气度闲雅, 从不强作激言。此信措辞似有不平,想来是受了陆放的激将法。”
自然是受了对方蒙骗,薛琬怒而不语。其实, 他还想借由此次京兆府出兵, 可以对京畿有所清肃,继而打压因薛家频频遭受打击而产生的内部不稳的苗头。如果现在京兆府就这样无功而返, 对于薛琰的威望也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无功而返不可取……”薛琬叹了一口气,“若能够就近取功也是大善。你去传信你叔父,莫要执门户私念,先以国事为重。”
人力,物力,原本因世族们的各有算计也因这一场舆论化作了高效的集体运作。世族们或携部曲,或领子弟,将渭水沿岸的民众暂时迁至安全的地方避难。那些营造的水碓旋即也被世家们自行拆除,随后投入人工,开始掘渠引流。
那些随行于陆昭身后的官员们也都各自奔赴指派的地点,引导乡人们修筑防汛工事并阻止部曲,护送老幼。汉中王氏在京畿附近的庄园不多,随后,王叡将自己所负责的迁徙民众暂时安排在长安的一处空闲宅院内,并派家中役使送去大量衣物和热食。
难民们聚在一起,难免讨论今日所发生的事。几碗粥羹下肚,众人也敞开了话。
“王家那是好官哩。”老人放下带着缺口的瓷碗,“我们是从谢家水碓坑那里过来的,谢家没派人来,是人家王郎带着我们回来的。”
“谢家小子当了大官。”一名壮年抬起头,他才下工便逢大雨,旁人都吃完了,他还没饱,但听见谢家二字觉得自己终于有了插话的资本,遂道,“我与李二半路上都看到了,谢家郎君好大的排场。”
“呵,人家清风两袖朝天去,谁和你这泥里爬的话短长。”
不远处的廊下,一名工地掌事跪在王叡身前,叩首道:“主上家中多事,多亏王相国相救,卑下替主上谢过相国。”
王叡已换上家中闲居的服饰,一袭玉带白的中衣,赤脚着一双木屐,立在回廊微弱的灯光下,如同头顶天华。他轻执羽扇,半隐笑意,抬了抬为绸缎遮蔽的右手,慵懒的双目流光溢彩:“两家姻亲,本该如此。只是大尚书今日有事,还要筹备泰冲的接风宴,这几日,掌事即便有所建议,也要谨慎选择谏言。”
“是,是,卑下一定谨记。”
王叡抬起了目空一切的眸子,横向院中搭建的窝棚扫去,问道:“那几个南人家奴是你家主人买下来的?”
“哦,不是。”那掌事道,“现因这修缮宫城和营造京畿的差事,南人北上是常见。陆将作调南人各家工匠,有余下来的,也去各家帮忙看看营造法式。”
“知道了。”王叡轻轻挥了挥手,“你也去歇息吧。”
待掌事离开,王叡也不急着回去,转身静坐于廊下赏雨。薛家与谢家在清议上的大事化小,小事作大,不过是技巧,是招数。而陆昭将百年前的诗人与史实挖出来去针砭功过,引发导向,是政治,是本事。且后者的所作所为,早已上升到国家利益与意识形态的层面上,所倾注调动的力量,所关注掌控的大局,自然也是天壤之别。
谢家的未来已是无望。灾难来临,政治人物无法到场,甚至还处在宴饮欢笑的舆情之下。而他的对手,早已在风雨中坚定地踏出了每一步,发出每一个正确的而声音。百姓在一片汪洋与泥泞中看不到的政治人物,愤怒的遐想就注定在狂风暴雨和灯红酒绿中来回切换。旁观者进行着最具杀伤力的思考,而被观察者只能默默承受着舆论的凌迟。谢家与薛家都不具备足够的政治敏感度,因此他们将失去一切。
以现在的局面,他已经很难再帮助谢家做些什么。陆昭借由底层舆论来巩固如今的意识形态的战争结果不可谓不高妙。世族虽然在声望与仕途上依靠上层圈子的提携,但是在决定底牌与实力的乡土上更依赖乡望。此次关陇各家虽然多少有些钱财上的损失,但是在乡望上确有不少提升,就连汉中王氏、陈留王氏这样的外来门户,因在京畿有所经营,也是获益不少。如果现在在朝中公然回护谢家,那么也会收到整个乡土利益链所形成的反击。
所以与其想办法回护谢氏,倒不如看看陆昭后续会属意何方。毕竟对方摆了这么大的局,不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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