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予宗王这个所有人后,余者皆是世族们的隐性红利。这既是帝王无力插手皇子封国的衰颓,也是世族内部潜移默化的规则。
上巳节前,宫中仍发生了一件大事,薛容华竟在小伽蓝寺被找到。当日保太后欲杀薛容华,宫里那么乱,一年多来都杳无音信,大家总觉得薛容华早已不在人事。如今薛容华被人寻到,皇帝自然也是欣喜的。
宫人们一传十,十传百,说来也巧,五皇子元洸于小伽蓝寺中祭拜,要奉香火钱。当时五皇子随身携带铜板不多,取出后细数了一回,便点了八百零一枚铜钱,说,既是为父皇祈福便奉与父皇诞辰等同之数祭奠吧。待祭祀完毕,佛像后禅室遂有响动,随后容华一身缁衣踉跄走出,含泪而泣。
薛容华被找到后,即可被安排送往后妃们居住的宫室。魏帝见了前来复命的元洸,内心也不乏感慨:“她心里到底还记挂着朕。”
元洸闻言只是默然,他是少数知道故事真相的人之一。他所奉的并非八百零一钱,而是七百一十钱。当他看到薛容华出现的那一刻,便决意将这个真相深埋于心。薛容华缁衣是真,哭泣亦是真,至于哭泣的对象,想来并不是自己的父皇。至于那七百一十钱背后真正的故事,他既不知道,也不忍再去打探。
此时太常高宇初已奉命入内。
魏帝因身体原因,此次郊祀并不随行,皇后与嫔妃也就不必出席。将高宇初呈递的祭祀仪注粗粗御览了一遍,随后笑着道:“高太常安排稳妥。祭祀高禖的事,既然太子去了,让太子妃也跟着一块去祭拜祭拜吧。至于授以弓矢之礼,让他俩按着仪制来。”魏帝笑言迷离,满是慈祥意态,旋即又指了指元洸道,“五郎也去,楚国公主的聘雁你自己去弄。”
高宇初低头应是,又道:“尚书台仪曹的人早上来问臣,乳母李氏是否也要随行祭祀。此事还请陛下斟酌,臣不敢擅专。”
魏帝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与难以揣度,半晌后才沉声道:“她也不去。”
傍晚尚书省值房内,陆昭仍在阅览文书。朝廷最新的诏令已下,陆昭暂平尚书事,以此来为最后录尚书事做一个过渡。在听到仪曹的侍郎将今日高宇初与皇帝讨论过的议程呈报后,陆昭将议程接过,举重若轻地放在一边。她身后恰是一张绢面画屏,浅绛山水,万丈险峰在左,千里湍江在右,晦明难辨的青白色雾霭自四面八方涌荡而来,仿佛天鸣漏雨已盈贯耳畔。
陆昭用水润了墨,随后起笔书写,一边书写一边道:“立春元日郊祀未行,恐于春耕不利,百姓无心稼穑,不若此次郊祀请治粟内史等一并前往祭祀。中书省,王监身份贵重,不可不到场。至于郊祀车舆法驾,倒不必动用禁军。北海公与车骑将军俱在京畿,各遣一卫随侍即可。”说完,陆昭将已书好的信件加印封口,随后交予先前在门外值候吴玥道,“送此信至司徒府。”
郊祭乃国之大事,亦是军事。依常制,整个帝国以皇帝为首的权位深重者即将脱离宫中的宿卫,暂时离开皇宫。此时谁离皇宫——这个权力中枢最近,并且控制了部分禁军,谁就有能力发动政变。这部分力量可能很小,与秦州等地的兵马相比,根本不足以相提并论。但是秦州刺史的官职再大,掌握的兵再多,也不可能发动政变。
原因无他,拱卫京畿的不仅有秦州,还有雍州、司州、北六镇,中央完全可以调兵来打。更重要的是,所有刺史督军事下各级官员,多少都会将家属留在长安作为人质。只要地方闹起来,闹事者大多会先被手下人背刺。再高的威望也不值得他人为你抛家舍业。
权力核心的夺取流程简单来讲就是入宫、控制进军、封锁内外城,随后无论借由皇帝、皇后还是太后出诏,再利用台省内现有的尚书、中书部分官员,将自己的诉求通过合法章程走全,最后公之于众。区别只是这个诉求可能是废立,也可能是直接篡权。而尚书之事,帝王所掌,禁军之力,皇帝统辖,拿下这两样,皇权就是牢固的。
如果一个人在禁军中有力量,即便是很小,那也有掌握皇帝和整个官僚架构的可能。如今即将郊祀,皇帝本人不出皇宫,太子与殿中尚书这个禁军统领即将离开皇宫,这是一个隐晦危险的政治信号。
陆昭在捕捉到这一点后,也旋即做出了应对。如今同样不出皇宫的还有太子的乳母,而同为诸侯王的元洸被遣出皇宫。那么在皇帝的一手操办下,余下的人则是要参与权力核心变动的。皇帝大概率是和太子乳母串联的,下手的目标应该是姜绍等势力,淄川王元湛大概率是和姜昭仪一起作为人质扣留内宫。姜绍毕竟贵为三公,手上还是有营兵的。
其实这和陆昭并无直接关系,但陆昭隐隐感觉魏帝或许要借由这一次肃清姜绍来协助太子的乳母李氏以及卫尉杨宁等人实现一次军事抓权。毕竟军队的归属感与忠诚需要通过至少一次实战才能够完成。这样做看上去没有动陆昭的人,但其实也是在蚕食陆昭在禁军中的掌控力。
陆昭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案。让治粟内史一块跟着出城郊祭,为的是让司农印可以跟着走。她也打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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