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为了巩固自身而易于分取漕运事权,不知道要推着自己对多少人家进行武力镇压。在镇压的同时又有多少小民因没有扛住动乱的能力,而失去原本生存的机会。而这样的世道,元澈明白,并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现在他既需要秉中而执,也需要为自己之前的矫枉过正作以补救,而他的昭昭也让他看到了一个二者共存的美好愿景。
深水
乌云自西北滚滚而来, 托住天日,如同明珠浮于浊水之中。暴雨倾盆,地面湿滑, 长乐宫的宫人们在廊下脚着蜡屐,发出苦涩地声响。
如今三公之中, 吴淼以太尉之尊而隆遇非常, 被安排在皇帝居住的永宁殿附近。然而虽然衣食无缺,甚为优厚,但四周戍卫皆是崔谅的荆州嫡系, 平日吴淼便被禁锢于此处,禁止接触更多的外人。
原卫尉杨宁已被架空, 跟随在皇帝身边暂时充当护卫。现下永宁殿已被三派监守,一者乃是身兼丞相府东曹掾与左卫将军的陈霆, 二者是崔谅的嫡系将领许平纲假卫尉,三者则是崔谅的内侄崔孝任右卫将军。
如今许平纲总领殿前事, 由于先前有吴淼当年的故旧情谊,现下也充当着崔谅与吴淼的沟通桥梁。关于京畿附近的一些庶务, 崔谅还是依礼命人向吴淼请示, 以示尊崇。然而吴淼却仍未表态,这不禁让崔谅大为光火。因此纳了陈霆之议,速命人去信去吴淼的陈留老家, 要求其子入长安,然而也是等了许久方有回信。
相较于以往的沉静少言,吴淼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煎熬。早年受易储之变影响, 为防止唯一的幼子困在长安, 便以老母孤苦为由,让儿子在陈留照料。这些年来他如履薄冰, 深怕陷入长安涡流难保自身,致使牵连家族。因此,即便他的母亲早已于年前故去,但他也只能选择秘不发丧,并在乡中寻到一个孤苦老妪,令人奉养在家中。
对于自己的儿子吴玥,吴淼也谨慎地让他用了化名,为他安排在青州任一郡主簿。至于近年的消息,因绣衣属监察严密,他也难作书信。最近一次见到儿子也只是在一座茶楼上远远观望,虽看不到他面容,却仍能感受到他举手投足之间的少年意气,身边亦不乏朋友,也是暗自含泪,颇感欣慰。
“太尉,逸璞兄昨夜已至长安,丞相虽未见,但是让崔孝安排的住所,现下居住在长乐宫附近的逍遥园里。”一名戍卫匆匆行入吴淼的居所,向案边枯坐的老太尉行了一礼,方才道明事况。
吴淼缓缓起身,神色疲惫道:“有劳光奕了,逸璞他初入京都,许多人事皆不熟悉,若非光奕照顾,我也难以心安。”
“太尉言重了,晚辈受太尉提携而至今日,此乃分内之事。”
来通信的年轻戍卫乃是隶属于中营副尉刘茗山麾下的王赫王光奕,早年在陈留时,自称陈留王氏旁支,却多为时人耻笑。其人孔武有力,是练武的好苗子,吴淼归乡遇见,便助他平息乡议,带在身边。那时,他诸子皆在,王赫为人仗义,性格淳朴,也与小儿子交好。
如今也混到卫尉营里了啊……
吴淼看着王赫,心中也不禁想起战死的二子,目中既有无奈,亦是感慨。此时他强忍着泪水,意图再打听小儿子的近况,却听门外戍卫探进头来,低声怒道:“磨磨蹭蹭干什么,速速离去,许将军快来换班了,待将军发现,我等皆要人头落地。”
吴淼不愿得罪殿前人,也只好强捺内心,略叮嘱了王赫几句。王赫亦回礼道:“太尉尚且珍重保全,来日京畿,尚需太尉总览大局。”
说话间,一个纸团从王赫手中松下,不偏不倚落在了吴淼上前搀扶的手中。
王赫离开,又过了许久,吴淼在听到许平纲命侍卫换班后,方才悄悄打开手心里的纸条,读完之后,面色大变。
“贺祎之死,王泽之噩,呵……”纸条被慢慢投入火炉,火光刺亮了几许后,只剩灰烬蜷缩在炉底,“陆中书也是个狠人啊。”
临近冬日,长安的各个配给也不如以往充沛,大部分朝臣困居在深宫之中,每日只食两餐。对于其中不大配合的人家,崔谅也给予了特殊关照,那就是断粮。饥饿而食乃是人之本能,除却一两个真有为国死节的人饿死之外,其余人还是表现出了遵从的态度。
此时,仍任少府监的陆振也就颇受欢迎,由于长安仍需要泾水沿岸的各个码头来输送物资,所以陆振虽然也受崔谅监管,但是活动范围相对较大,唯一的禁区乃是皇帝的宫室。
不过对于外界消息,由于陈霆这一关系在,陆振也算是颇为灵通。西北整合,金城攻克,武威危在旦夕,此时陆振也知自己最终会受到崔谅的禁锢,因此借此机会,周转于三公九卿之间,至于所运作的事情,乃是要拟出一份各方署名的奏疏,提议秦州分州之事。
秦州分州看似大势所趋,但陆振明白此时女儿在中书之位上顶住了怎样的压力。如今凉州世族已打成一块铁板,但以太子振兴皇权的最终诉求来看,秦州分州并不会太过顺利。分州乃是大事,行台虽有太子加录尚书事以及中书印,但仍不具备独立决定分州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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