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略阳建立行台,相比于元洸所在的洛阳,地缘上可以说毫无任何优势。如果王叡想与元洸在洛阳方面有所图谋, 沿渭河截流,无异于控扼了东面诸州与行台的通信。
如果王叡想玩点狠的, 那么联络已经失势的薛琬,借由其家所在的河东, 直接占领豫西通道,那么东面所有的粮草和物资, 也无法再流入关陇之地。这后面藏着的薛氏一族和丞相幕府下众多的豪门发家史,精明如王叡, 不会不明白。
因此元澈还是给陆冲一个表态的机会, 杀了贺祎,逼其与关陇世族翻脸。即便王叡还想要染指关陇世族的残存势力,由于陆冲的表态, 也会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
元澈据临回廊,俯瞰下方,陆冲显然很是抗拒, 对陆昭的神情姿态, 已近乎争吵。冯让看到此景,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殿下, 这位陆文学怎得如此不识大体。”
元澈笑了笑:“他从小质居魏国,是被我父皇摁着养的。老师是当年在太学任职的孔昱,教的都是礼义仁智信那一套。你让他围丞相府,他可以做到,但要让他杀丞相,尤其是当着自己老师的面杀掉丞相,他是下不去这个手的。世事于他虽有磨砺,但毕竟没见过世族之间的斗争,也未曾染指过一分一毫的权力。王子卿温文尔雅,当年又是叱咤风云,危境之中递来了一只手,落在他眼中,便成了真英雄,救世主。他哪里知道,权力的夺取从来都不是温文尔雅的,乱世的人才也从来都是迭出多于迭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陆昭。陆冲也算是陆昭名义上的兄长,不过将心比心,当哥哥的,即使弟弟妹妹说的再对,心理上多半也很难接受。不过他也相信陆昭可以处理好这一切,若非如此,那么当年陆振也不可能让她独当一面,执掌大局。
“走吧,先去清扫长乐宫各门戍卫。”元澈道。
廊桥下,对于陆冲仍在滔滔不绝,所言兜来兜去,不过大义二字。陆昭也听出来了,陆冲之所以如此抗拒,是不愿当着老师的面,亲自下令处死贺祎。淡淡地撇了撇头,陆昭扬了扬手,对一名护卫头领低语了几句。
头领得令后,不由分说,先将陆冲捆了,堵住口,送上了东阙。这些护卫本是陆归麾下精锐,相比于陆冲,自然是对陆昭的命令优先服从,因此无论陆冲如何发号施令,这些人皆无动于衷。
将陆冲送上东阙后,这些人又沿城墙搜索,找到了一些崔谅部的军旗和铠甲,换好之后,便向陆昭这边伸手打了个招呼,随后携□□躲在城垛下。此时,不远处已有打斗声响起,应该是元澈再与贺氏剩余残部交战。
此时,陆昭才翻身下马,从马鞍下的锦袋内取出诏书,在贴身扈从的随行下,走进了丞相府。
丞相府内,贺祎坐于正堂,面色灰败,见陆昭走来,笑容阴恻道:“陆侍中可是前来収斩我等?”
黑色的氅衣下几乎看不见一丝淡色,立者如索命无常。陆昭并不回应,只展开诏书,平静宣读。
在为皇帝拟招的时候,便对丞相府的人事方面有了一些想法,进而将诏书中涉及罪名的措辞模糊了些许,又将魏帝褒奖有功宿卫的恩赏,改为了恪守本质、未从逆者的恩赏。如今贺祎因困居相府,反倒成了有功者,而其余人等闻言也都不乏欣喜。
皇帝到底对关陇世族有所忌惮,不忍瓜蔓追查,罪衍于众。想到此处,几名掾属心里还不乏窃喜,只有贺祎,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女侍中。
待诏命读完,众人谢恩,又亲眼看了看诏书,上面果然已加盖帝王玉玺,唯独贺祎道:“陆侍中拟招,果然措辞严谨,不知我儿何在?”诏书里并未涉及对贺存的处置,贺祎极有理由怀疑贺存乃死于陆家之手。
陆昭亦沉静回答:“贺存已被崔谅射杀于北阙。”
“崔谅。”闻得儿子的噩耗,贺祎只觉脚下一虚,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继而他看了看陆昭,目光阴沉,“崔谅勤王入都,想来是陆侍中之大功。”
陆昭深吸一口气,目光已有泫然之色:“崔谅于西直城门入宫,连我父亲也都落入此贼之手。丞相贵子之死,我亦犹憾,只是如今崔谅控扼未央宫,还请诸位尽快随我与太子出城。”
“正是,正是。”得知这个消息,众人也明白崔谅来意之不善,“那你我快些去罢。”
贺祎只抬头看了看四方的天空,丞相府北为武库,东西俱是皇宫,南面而望则是高耸的龙首山,此时他才觉得这半生仿佛皆在囚牢。他很清楚,这些人都会活下来,只有他会死在这里。死亡的恐惧化为蔓延全身的寒冷,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每一寸肌肤。
“系虎当系颈,我反系其尾。”神形凋立的丞相此时仿佛早已被索去魂魄。
众人听贺祎喃喃,只觉得他在说崔谅,然而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细想,因此匆匆出府。陆昭见贺祎坐而不行,神色恍惚,便让士兵将其架着出来。
然而刚走出不远,便见未央宫城墙下一轮箭雨射了下来。众人躲闪,但最多只是被箭划伤,回头看时,只见贺祎早已胸吼各贯一箭,血水喷涌了几下后,再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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