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再加上原本有心一览逍遥园风景,便选择入此处暂作等待。沈水其枝津东北流,径邓艾祠南,又东分为二,一水东入逍遥园。逍遥园昔日便颇具规模,历代长安若有兵乱,便可屯兵此处。前朝建兴初,刘聪使刘曜、赵染寇关中。染袭长安,入外城,既而退屯逍遥园。
园内冈涧萦抱,林障重密,唯有水岸开阔,上不乏大雁成群栖息,陆昭坐于岸边的亭子里,看着几名宫人在岸边不远处安放大雁喜爱的食料。
“昭昭,你竟在这里。”
英声采采,其音清阳,众人忍不住回头看,见元洸一身软翠描金广袖深衣,款款而来。他今日虽不作朝服,却配了金冠貂蝉全副簪缨,腰间横了一副玉带,虽极尽繁华之能事,却颇有病骨不堪围的风流之态。
或许已晓得陆昭淡定地不屑回头,元洸便不从阶上入亭,偏从正对陆昭的方向翻身上来,随手撩了挡在面前的柳枝,愈发显得绿染烟眸,花匀露脸。明明已近收尾的春色,在他指尖换出新青浓翠,渐成千丝万缕,染画天工。
几名女官也不由得悄悄红了脸,然而侍奉之人都曾听闻过一些风声,此时也都识趣地避开。
不待元洸坐到自己身边,陆昭先行站起。她满头金翠珠玉,应着彤云,如从火炎中诞生。原本清泠寡淡的面相,竟透露出一种浑然而成的锋铄之感,立在红拥紫簇的亭台上,雪艳异常,唯独不能任君采撷。
这是元洸服的模样,却不料比素衣胜雪更摄人心魄,一时间不由得看痴了。
陆昭仍有挂心的事情,见众人该避的皆已避开,便问道:“我交予你的那封信可寄出去了?”
“送往江东的信件,我已发出去了。”元洸走近陆昭,执起了她的手,那触感冰凉而坚润。指尖的内侧,略有薄茧,乃常年执笔所生。他轻轻捻过她的指尖,仿佛拨动了白月菩提子一般,斩除清风之慰,了却寒泉之思。只是终于在圆明一切智慧之际,菩提从手中滑落,而他便要遁入修罗道。
他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将手从自己掌心抽离的她,依旧望着那群大雁,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南雁北归,倒是个好兆头。”元洸满目欣喜。
“甘饵悬而巨鳞趋,重酬付则枭士死,说什么好兆头,未免牵强。”春日盛景不过海市蜃楼,他拿捏着她的软处,她予他提供诸般好处。陆昭太清楚那片繁华锦绣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如此简单而明了。因此,也认定他的生风造势,不过是障眼之法,若不及时除去,必将后患无穷。
面对如此不遗余力的打击,元洸也有着与生俱来的自我开解之法:“巨鳞甘之如饴,枭士死得其所。元洸慢慢从陆昭身后贴上来,双手将她的肩紧紧禁锢住,炽热的双唇缠在她精致的鬓畔,“我何时能享用到我的甘饵呢?”
“不要作小孩子般玩闹。”锋利的钗头险些划破元洸的面颊,陆昭斜首转而逼视,幽黑的眼眸不见一丝波澜,连同她一丝不苟的发髻与领线一般:“马晃的事你办的如何了?”
“马晃已归家,对于贺家已有水火不容之势。”元洸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绶带将金符绕来转去,“其实如马晃一般的人也不在少数,我观信件颇多,此类人,也都按先前之法打法走了。”金符手中一收,“怎么?你要用这些人扳倒贺氏?”
陆昭终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再说吧。”
元洸的目中闪过一丝幽芒,她说了谎。
争风
其实, 对于马晃等已几近沦落寒门卑流之人,陆昭并无太大期冀。本身体量如此,很难撼动如贺氏一般庞大的世族。不过是找个机会扒一扒墙角, 今日松土,明日挥锹, 日久天长, 贺氏自会轰然而塌。
秉承着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高门弄不倒的理念,陆昭本想让元洸顺带查一查这些人的卷宗谱牒。不过介于今日她从那名女史内所得的消息, 或许这原本的一步闲棋,日后会成为棋局上至关重要的布置。因此, 她决定自己亲自去做这件事。
清河注,渭水流。清河崔氏家主崔谅如今已与关陇贺氏对接, 兵祸或许近在眼前。
图危以制变,虑难以立权, 或许崔谅与贺氏这一场擦边而暧昧的会面,可以为陆家营造一个获得实际跃迁的机会, 也是可以彻底吃掉关陇世族的机会。对于家族的政治地位, 陆昭这次有着超乎寻常的进取之态。然而她并非赌徒,孤注一掷的做法自不可取,她必须要借助女侍中之位, 为家族徐徐铺设一个缜密的筹划。至于未来与关陇世族直接的掰腕较量,她自当直而面之。
陆昭将仍停留在肩头的手臂拨开,如同掸落在绫罗上的泥尘。“我还需要再寄一封信, 速发寿春以及吴中。”陆昭决断极快, “你哪日有空来取信件?”
如今陆家父亲这一支尚有族人零落在长安之外,这些人大多不甚显重, 转而被魏国北迁至寿春一代居住。至于吴郡,因是陆家故里,祖宅田亩大多在此,因此世代受请其派遣一些族中堪用的人才,与可靠的家丁和早年离散的皇宫宿卫们随粮草一同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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