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尾部,微微扬起似是早已在主人无意识下扣动,亦或是在其有意识下扣动。
元澈嘴角微扬,似有薄嫌之意,右手缓缓探至陆昭后颈发间处。似是感受到她因惊惧、因羞赧而引发的颤抖,乃至于如寒风蚀骨般的痛恨,元澈拔下那支玉钗的时候,更加地缓慢。
玉钗质地温润,钗头的飞鸦昂首振翅,如望昭阳,翎毛丰盈细密,雕工精细入微。这是元洸母亲的遗物,亦是今上当众所赏,因此元澈有幸一观。此时,玉鸦钗已稳稳落入元澈手中,而陆昭发髻丝毫不乱。
元澈将玉钗转手丢给传话地小侍:“你去外头,把这个交给五殿下。说不必见了,动身启程便是,待回京再设宴谢我。”
而后元澈转身,指着离自己不远处地几案,语气颇有几分颐指气使,对陆昭道:“你,去那边坐下。”
馆阁
陆昭虽不知元澈意在何处,但见他神色不善,语气间亦不容违拗,便走过去坐下。
只见元澈从自己书案后的格架上取出一卷御造的上乘纸张,然后回到案前,手持金刀,熟稔地将纸裁成适当大小,方才走向陆昭坐处。他将御纸亲自平展于陆昭面前,然后道:“你自己研墨罢。”
傍晚雪霁,赤金色的日影携晚霞余晖,悄然投转至窗前的书案,同时映射于白纸与素手之上,一时无两。元澈看的心神恍惚,回过神来,只觉失态,然而望向陆昭时,见她仍在低头研磨,才觉万幸。
片刻间,翰墨香气浮动,元澈问:“你楷书写的如何?”
陆昭方见元澈裁纸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想以其尊贵,裁纸通常有人代劳,若非如此,便是极好翰墨之道了。于是小心回答:“臣女识字较晚,更兼久荒翰墨,只怕字迹难入圣目。”
元澈却道:“你不必拿这些话敷衍我。你指侧有层薄茧,便是苦练磨成的罢。你琵琶弹得尚可入耳,指端却干干净净,想来不曾如砚田那般苦耕。我倒觉得你写字应比琵琶要更好一些。况且你们江东门第自恃上国衣冠,多少好慕风雅,你小姑姑的字我是见过的,并不差,可见陆氏教女有方。你只管好好写,别丢了你家的脸面才是要紧。”
陆昭知道瞒他不过,索性也不去辩解,牙管狼豪在墨池中舔了墨汁,问:“殿下要我写什么?”
元澈一边漫步翻看阁中书册,一边悠悠闲闲道:“退婚自然要有文凭字据,你便把你方才的话照原样写一遍。回头入朝,我替你承奉天听。”
陆昭依话应下,一气呵成,文不加点,正是以一手漂亮馆阁体书成。此时在对面拟令的魏钰庭亦完成公牍撰写,呈给元澈。
元澈将魏钰庭所拟查阅一遍之后,未有异议,之后便回头看陆昭所写。
虽然是封退婚书,但因要呈报今上,笔者依然以答表为体。其抬头年月、尊称、谦称等一应事体,皆拟如对奏公文,严谨非常。除却方才陆昭自己所言,另加了起承收结,乃极尽思考,精心撰写。其文风仿效中唐,是标准的骈文体,言必偶对,词不单设,平仄韵律,极为考究。想到先前陆昭与自己奏对时的言行风格,元澈方知这一炉香的通篇华美之辞,乃源于常习。
当读到“五皇子洸,猗兰毓祉,乔桂凝华,岐嶷表於天姿,符瑞彰於神授”时,元澈眉头一皱,“文辞华美,但终是浮夸虚妄之流,阿谀巧佞之作。”随后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倒是与吴兴沈氏难分伯仲。”
只见陆昭面色平淡如常:“臣女诚心灼灼,铭德慕行,乃是归情写实。”
只字不提沈氏。
“够了够了。”元澈斜睨了陆昭一眼,这个人说话过于滴水不漏。他心中大不痛快,却也不想让陆昭再说出什么新花样,再加上侍者通报,晚饭后还要与诸都督商谈要事,便扬扬手:“文章尚可,你先下去吧。”
陆昭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之后,拿起藏在书案一角的小弩,正要退下。元澈忽然道:“弩留下。”
白檀的香气逐渐消散,窗外梧桐树的剪影透过斜阳,映于元澈的鬓边。他重新坐于书案前,将布防图再次与陆衍、陆昭两人的字比对,忽然了然一笑,果然还是陆昭的字与布防图上的更像一些。
元澈提起方才陆昭用过的那支笔。象牙笔管圆润质坚,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前者冰凉的的温度。他重新取来一张小笺,将陆昭方才所书骈句再次书写。与泯灭压抑的馆阁体不同,那是极锋锐的笔风,绮丽之余,更添芒角崭然之感,在夕阳余晖之下,如同金粉一般流光溢彩,闪耀刺目。
那是她的字应有的模样,亦是她应有的模样。
那张布防图是她的手笔,可是既然她能设计出那样的圈套,今日为何要把这一手字露给自己看?元澈皱了皱眉。
“冯让。”元澈将人唤了来,“现在就去找老吴王。顺便……跟着她。”
陆昭出了泠雪轩后,侍女雾汐急忙上前侍奉,两人丝毫未作逗留,径直前往旧苑陆昭父母的居所,依礼晨昏定省。
走至华林园时,陆昭忽然停下,抬头看看门匾,对雾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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