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送葬哀乐,在诺小的村落里响彻整个下午,直至傍晚夕阳西下。
村民已全部上山,右长老虚弱地靠在须吏盘起来的怀里,长时间用内力吹奏骨笛,他的身体早就吃不消,喉间漫出的鲜血再也止不住。
就连鼻间也一直持续不断出血,脸色已然差到发灰。
咸鱼教弟子在收拾残局,清理地上的灰烬和残肢肉沫,积雪融化后与血混合在一起,流向山脚。
桑枝用手帕擦掉溅在脸上的污血,转眸刚巧瞧见右长老,她犹豫了下,两步到他面前:“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支撑不了你长时间吹奏骨笛。”
右长老疲惫地睁开眼,瞧了她一眼,又缓缓闭上:“他们坚信白北山存在山神。”
话语间大量血液呕出,噎得他一时讲不了话,气急得缓了许久:“咳咳,我本来就要死了……世上没有神明,也救不了他们……咳咳咳……临死前,我想当一回他们期盼的神明。”
他咳了很久,血液全部滴在须吏的蛇身。
“……你说得对,十三年了,我后悔了十三年。”
桑枝愣住:“你听见了。”
右长老不舍地摸着须吏赤红的蛇身,血液不断涌出让他说话格外艰难:“小蛇还在庙宇里,我没有……咳咳,给它取名字,你带它回蜀地吧,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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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新娘34◎
桑枝取出干净的手帕帮他擦掉涌出的鲜血, 却无济于事,他艰难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活不成了……呕, 带它回蜀地。”
她垂下眼看着满手血:“好, 我答应你。”
右长老微微眯起眼, 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意:“你和桑婳那小丫头,真的很像, 特别是性子。”
他的眼睛和耳朵也开始出血, 声音轻的桑枝需要弯腰贴近他的嘴才能听到。
“你父亲……咳咳……在伏音宫。”
桑枝顿时一僵,握着骨笛的手收紧, 但他转了话, 气若游丝道:“我喜欢这里……把我埋在, 山里……和须吏一起,圣女……拜托……”
声音戛然而止, 桑枝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僵硬的动作很久,耳畔除了风声,听不到一丝呼吸。
直到须吏的蛇头凑过来, 轻轻蹭了一下她。
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她直起身,视线内的右长老七窍流血, 血液像失去了阻隔,疯狂涌出, 毫无血色的面容已然灰败,陷入死亡深渊。
须吏用蛇尾缠着他的身体,不让他滑落在地, 蛇芯子舔了舔他脸上的血, 然后依赖地将蛇头贴在他的头上, 金色的竖瞳微微发散。
它似乎还没意识到右长老已经死亡,卷在身上的蛇尾逐渐收紧,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欲。
桑枝咬住下唇,执拗地用帕子把涌出的鲜血擦干净,直到袖子也沾满猩红后,右长老沧桑的面容才干净少许。
“半山腰的风景很好,开春后莺飞草长很适合居住,低头还能瞧见山脚下的村落,抬头也能勉强看见半个山神庙宇。”少年沙哑的嗓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像一股清泉流进她的心底包裹着心脏,缓解窒息感。
帕子在攥紧下,属于右长老的血液一滴滴从指骨滴落,落在尘土里。
良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至极:“这是我第二次埋人。”
鼻息间的黏稠血味重到几近作呕,她垂首盯着自己的手,眸内覆着水雾,渐渐凝聚成珠:“我不喜欢埋人。”
幼时的记忆像电影般一幕幕地在脑中闪过,化为尖刺深深地扎进心口,只要一呼吸尖刺便深入几分。
姜时镜轻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肩膀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缓声道:“他本就活不过明日子时,从下山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会死。”
他捧起少女被冻得通红的脸,指腹抚上眼尾:“生死有命,难受的话就哭出来,不用忍着。”
话音刚落,炙热的眼泪彻底决堤,如断线珠子一颗颗滚落。
她泪眼婆娑,声线抖得不成调:“为什么会这样,明明……”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在呼吸间不断收紧,挤压着剩余的空气,她难受的咬住下唇,哽咽的哭腔从喉间溺出。
像失去栖息地的小兽,无措又彷徨。
姜时镜将她揽进臂弯内,宽大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后背,带着安抚。
低哑的嗓音掺着温柔包裹着耳畔:“他在将死前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救下全部村民,宿主死亡,所有子母蛊失效,这是他所期盼之事。”
“即使今日没有禁药来袭,这一切依旧会发生,只不过刚好,你瞧见且经历了过程。”
他拉开了些距离,垂眸看向哭得不能自我的桑枝,弯起指骨轻触碰她湿淋淋粘在一起的睫毛,平静道:“你可以为他的死亡感到惋惜悲伤,但不要忘了,他原先种蛊的目的是为了操控村民,只不过在一年年的被敬重和被信仰中生了后悔之心,这是永远无法抵消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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