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倒不是不再担心母亲伤心,只是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夫子教会他有话便说,不必顾虑太多。
陈娘子问:“那你打算住哪儿?”
“夫子与柳师兄都说,我可以去他们府上暂住。”
“那就好。”
“不过我想着,我还是留在家里好了。”
“你不怕赶不及?”
“不怕。”裴宣笑着道,“还有许多学生住在城外,他们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再者说了,我睡惯了家里的床铺,换了地方,害怕夜里睡不着。”
陈娘子还是有些不放心,裴宣又宽慰她:“殿试考的是学问文章,又不是考谁先到。后院里那只大公鸡每日天不亮就叫,不会起迟的。”
陈娘子最终也被他劝服了:“好吧,那你自己看着办。”
“好。”
说来也怪,越是临近殿试,裴宣便越是放松。
他好像一点也不慌张,每日早起念书,写两篇文章,酒坊里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能驾着驴车,出去帮忙送酒。
裴宣想,夫子真的教会他许多东西。
不止是书上的学问,还有做人的学问。
不知不觉,便到了殿试前一天。
这天傍晚,裴宣把手里的书卷放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来到堂前:“娘,今日可要送酒?”
“有几家,小张在后面装车。”陈娘子敲了敲桌案,“明日就是殿试了,你还要出去送酒?”
“不妨事,看了一天的书,我也出去走走。若是小张出去送酒,娘亲一个人又忙不过来,不如我去。”
陈娘子顿了顿:“也行。”
裴宣道:“我不过是去殿试,又不是要成仙。再说了,殿试也没有落榜之说,只有名次之分,只要我没有提起拳头把考官打一顿,就不会有事。”
陈娘子拗不过他,把今日的订货单子交给他:“好,去吧,早点回来。”
“好。”裴宣瞧了一眼,便把单子收进怀里。
裴宣来到后院,帮小厮把酒坛抬到驴车上。
他解开栓驴的绳子,跳上驴车,一挥鞭子,熟练地驾着车,从后院离开。
小厮道:“公子早点回来。”
“好!”裴宣没有回头,朝他扬了一下鞭子示意。
此时太阳还没下山,暮春四月,芳草连天。
带着清香的微风迎面吹来,裴宣只觉得神清气爽,白日里读书的疲倦都消散了。
他就这样慢悠悠地驾着驴车,进了城。
酒坊给城里几家小食肆送酒,有时也会给一些人家送酒,左不过是那两个地方,裴宣常去,都熟悉了。
他驾着车,灵活地穿过大街小巷,把驴车拴在门前,然后把酒坛子搬下来,
进去的时候,大喊一声:“裴氏酒坊!”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连忙出来迎接,从他手里接过酒坛,把钱给他。
太阳慢慢下山,裴宣的酒也送得差不多了。
还剩下最后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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