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思过,思什么过?
欺师?
叶轻舟一边对着小药炉扇风煎药,一边盯着药罐蒸蒸的水气出神。
不多时,院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指节扣门声。
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沉月溪。沉月溪习惯握拳锤门,声音更闷,而且会吵吵嚷嚷地喊他。
叶轻舟回过神,放下蒲扇,出去开门。院门外,一男一女两人,男的着青提剑,女的着白悬玉,皆是风姿卓绝。
青衣男子率先开口,彬彬有礼:“请问,沉月溪,住在此处吗?”
叶轻舟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你们是?”
“我们是沉月溪的同门,路过此地,前来探望。”白衣女子回答。
肤白靥粉,眉乌唇红,开口却语声虚弱,明显心力不足,气不达丹田。
唇是点的,眉是描的,有伤是真的。
门内的叶轻舟想到沉月溪的胡编乱造,“红薯派?”
白衣女子微愣,“什么派?”
红薯派,倒也很符合他们这位古灵精怪小师妹的作风。
为首青衣男子会心一笑,冲黄衣少郎揖了一礼,报上来历:“在下,浮玉山莫雨声。”
白衣女子也拱了拱手,报上姓名:“沉白依。”
初夏枇杷成熟,有老阿婆当街叫卖。沉月溪经过时,闻见清淡的枇杷香,嘴馋就买了半打。
钱一分没讨到,反花了二十文。
不过没关系,重要的是开心。吃东西最开心。
沉月溪提着枇杷,喜滋滋敲门,口里喊着:“小叶子,小叶子,开门呐,为师回来啦……”
这次开门的速度很快,沉月溪一拳差点没锤上叶轻舟胸膛。
门外的沉月溪摇了摇手里金黄的果子,一笑咧出尖尖的虎牙,“看为师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枇杷。可惜买少了,不够招待客人的。
叶轻舟示意了一眼院内,“你红薯派的师兄师姐来了。”
“什么红薯派?”才两天,沉月溪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胡说八道。
“你说什么红薯派?”恰时,小院里传来一声男子略带笑意的质问。
说不上来的耳熟。
沉月溪歪头,寻向声音的源头,从叶轻舟瘦削的肩侧看到一个高挑的男子,穿的正是山玉青。
浮玉之山,峰峦青翠,晨雾朦胧,就像浮于云间的青玉,故名浮玉山。浮玉派,亦以雾白山青为底色。门下弟子,女者着白,男者着青。
“师兄!”沉月溪呆了一瞬,又看到后从屋里出来的沉白依,一把冲上去抱住,“师姐!”
“嗯,”沉白依被扑了个满怀,差点没站稳,眼底笑意不改温柔,“月溪。”
一旁的莫雨声抱剑在怀,不忘戏谑:“三年不见,你就是这么编排我们的?红薯派?”
“诶……这个……”沉月溪眼睛提溜一转,“当年祖师得道,正是在浮玉山下的苕溪畔边。苕,不就是红薯吗。也不算我瞎编。”
沉月溪蒙混了一通,生怕二师兄如当年揪她念书一样喋喋不休,热情地拉他们坐下,只问:“师兄师姐怎么下山了?”
“来看你呀。”莫雨声随手搁下佩剑,笑说。
于时,叶轻舟端茶出来,闻见他们的谈笑。叶轻舟脚步一顿,瞥了一眼侃侃而谈的莫雨声,还有桌上的剑。剑身漆黑,剑柄上有简朴的菱形格纹,同旻昱一样。
与莫雨声相对而坐的沉月溪咯咯笑个不停,嗔道:“骗人。”
“也不算骗人,”莫雨声用沉月溪那一套回答,“我们收到消息,青州地界有妖物作乱。我们奉命下山除妖,感应到你在这里,就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青州。
和历城完全不在一个方向,说一句“专门来此”也不为过。
叶轻舟给莫雨声倒茶,不小心淌出来两滴,默默压稳手,继而转向沉白依。
面东而坐的沉白依礼貌接过茶水,颔首致谢,又轻轻放下。
沉白依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对角的莫雨声,犹疑地插了句话:“二师兄,这次,可能要你一个人去青州了。我……就不拖累你了……”
闻言,莫雨声笑容敛起,目光转向沉白依,担忧多过震惊,甚至可以说没有震惊。打从沉白依主动要跟他下山,莫雨声就知道,沉白依别有用心,只是现在才说破。
莫雨声攒眉,“你是怕拖累我,还是要去昆仑天山?”
莽莽昆仑,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百神所在,万兽所栖。
一听到这个地方,沉月溪多少也猜到了几分,“师姐,你是要去找那只狐狸吗?”
沉白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对不起。二师兄,月溪。”
一句道歉,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莫雨声浅叹一口气,“我们之间,何必言这些。但是白依,你身体还没好,昆仑遥远,天山高寒,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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