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装束与固砾常见的铁甲寒衣截然不同,深红镶银的铠甲甫一出现,就变成肃杀的北地最为亮眼的颜色,将京都崇尚富足华丽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消卫兵维持纪律,人群已被恢恢气势震得鸦雀无声,偶尔能听见低低的赞叹。
“不愧是我们大荆的京都军啊!”
“是啊,她们入了固砾该有多威风!”
前桥看惯了京都军的装束,没觉得惊艳,只暗笑她们这身装扮太过隆重,倒显得固砾寒酸起来,而她们似乎就是带着东道主压人一头的目的而来,有意卓尔不群,格格不入。相比于固砾军,京都军未必能征善战,却是宣扬国威的绝佳素材。
开道者在赞叹声中大踏步远去,骑兵簇拥中,森列舆仗行至面前。
打头的乘舆装饰尤为华美,车壁上用银线纹绣着“荆”字,车帘紧闭,无法窥见内部。第二架乘舆与前不同,它一出现,身边的民众便沸腾起来,不少人唤着“城主”,前桥才知道,原来固砾城主亲自至春台护送接待官到来。
而接着,第三架乘舆也出现在路口,图纹装饰再次为之一变。有见识的民众当即惊呼道:“安吉郡主府?车内是郡卿!”这下八卦情绪又被调动起来,民众推推搡搡,纷纷想看这位郡卿到底是何样貌,只可惜车帘依旧纹丝不动地紧闭着。
民众传言纷纷:“他还坐着郡主府的车舆,看来休卿一事子虚乌有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要谈的?”
洞悉一切的前桥将身旁的嘈杂猜测屏蔽在双耳之外,目光随他的车子移动,路对面的乾元商行之人似乎早已等待不及。
“殿下……”
这声呼唤不是冲着前桥,而是冲着马车内之人。兴商挤在人群最前面,像是在春台没机会见他一般,快步与赵熙衡的乘舆偕行。然而车未曾停,赵熙衡也没有回应。
他们只有再次呼唤,跟了一段后,被忍无可忍的卫兵用兵器叉走。
有人高呼:“殿下,是我们啊,我们知道您受委屈了……”
也有人向卫兵解释:“我们只是看看,没有恶意!”
卫兵并不买账:“车内乃朝廷要员,无关人等迅速回避!”
那几人唯有喏喏应承,惆怅地望着那驾乘舆,押后的铁血固砾军将接引官队伍护送走远,乘舆的帘子依旧像被焊住一般。
“从春台跟到这儿,就为见他一面,这些人还挺忠心的。”前桥对成璧耳语道。
“毕竟那是曾与之‘共患难’的王子殿下。”成璧道,“他们还不知谈判结果,定是想让赵熙衡给颗定心丸吃。”
可惜这定心丸压根不存在,赵熙衡有脸见他们才怪。车帘不敢掀,也不知道车外的热闹听没听见。
兴商因进不去固砾城一筹莫展,前桥则尾随声势浩大的接引官队伍回了固砾。
到住处后,何缜、梁穹等人也正在阁楼望台处眺望,此时接引官们于官署前停马下轿,从旅馆的一角正好可以望见那里的街道。
梁穹看着从第一个车舆中走出的贵妇背影道:“似乎是左丞相姜大人。”
后面几架车舆也纷纷停下,众接引官中唯一一位男子格外显眼,赵熙衡的头发留得比上次见面更长了,绀青色礼服极其繁复华美,完全是荆国郡卿该有的模样。
梁穹沉默地凝视他的背影,而这目光似乎也被对方感知,他欲转头向侧方,又被固砾城主的寒暄打断。
赵熙衡一改从前自来熟的热络,似乎精神不济,对城主的热情只是点头应付。梁穹不再看他,又念出其后的几个名字,随后众接引官就在固砾城主带领下进入官署。
直到傍晚,来客才被送出,去对街的馆驿入住。官署两侧各设一处馆驿,另一处还空着,是为恭候太子等人明日到来。
前桥看着那馆驿外的看守卫兵,心道看大臣竟和看犯人架势差不多,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就连相邻的街道都不能正常通行,百姓要绕行好大一圈。
两座馆驿一座官署,被巡逻和站岗的卫兵盘得固若金汤。前桥怎么看怎么觉着眼熟,后来才想到——这就是个活生生的“围”字嘛。
——
4
这日只是接引官到来,南城门还出得去,当兴国太子的队伍驾临时,北城门只有飞鸟能通行了。固砾城昨日的景象得以再现,只是这回护送兴国使团的并非京都军,而是全由固砾军亲自出马。
与其说“护送”,更像一场练兵。灰白的战甲和深灰的斗篷如同铁水,浩浩荡荡涌入固砾城,将初春的城池冻得更寒,也衬得兴国太子的车舆如此弱小而无助。
太子落车,被觐坞府尹和固砾城主恭迎进官署时,短暂地露了个脸,还没等前桥看仔细,就消失在大门中。
“我就说嘛,在城里真的啥也看不到,”前桥道,“他们谈判的过程我能看到不?”
施克戎摇头:“那是凝云堂能力范围外的事了,即使是堂主,也没有参与这等国家要事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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