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裴屿,是在顾家二小姐的生日宴上。
彼时厉栀正举着酒杯跟人闲聊,聊烟聊酒,聊今年为什么总喜欢将宴会办在船上。
厉栀本想着到甲板上吹吹风透气,可当闻到海风咸湿的气息时,莫名有些想吐。
她很少在圈子里露面,认识的人也不多。厉栀挺厌烦这种所谓的上流社会社交,每个陌生人见了面都要明里暗里问她是哪家的。
好像这个圈子的人,见面时都会这样问。
陈易水跟她介绍人的时候,也会说这是谁谁谁家的老大,那是谁谁谁家的独生女。
对于他们而言,姓什么比叫什么,好像更重要。如今大厅里来参加宴会的人,有多少人是为了给顾谊庆生,又有多少人是为了给顾家二小姐庆生呢。
厉栀按着胸口缓了许久才压下那股恶心劲,夕阳悬挂在天上,映在海里。
一杯橙汁被递到了她面前,融化的水珠顺着杯壁落下到握着杯子的那双手上,水珠陷落在关节间错落有致的凹陷处。
厉栀扭头看向来人,裴屿面无表情地端着那杯橙汁,大有我如果不接过去就一直端着的意思。
她接过杯子道了声谢。
橙汁的甜感略微将海风带来的难受给抵消了些。
裴屿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领口有些低,厉栀的视线不由得看向他锁骨下方的那颗小痣。
她吻过这颗痣,就在半个月前。
厉栀将视线移到他右耳上,没发现那枚耳钉。
好像自从裴屿接手公司后,就没再戴过耳饰了,明明之前有满满一箱的耳饰。
这一刻厉栀才恍惚意识到,那个在参加这种宴会时会紧张兮兮握住她手的裴屿已经不存在了。
风把他身上的味道送来,厉栀重新趴回栏杆上,问他:“喝酒了?”
“喝了点。”裴屿说完想起厉栀不太喜欢他喝酒,又补充道:“就喝了两杯。”
厉栀倒是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毕竟来这种场合多多少少都要喝点,她只是想要说些什么打破沉寂的氛围。
即使二人的兴趣爱好截然不同,他们之间也很少有过沉默。
大多数时候都是厉栀在讲,想到什么讲什么,话题跳转的速度总是会让裴屿愣一瞬,但也能接的上话。
在聊到未来的时候,他们才会沉默地对视,问题藏在钟表嘀嗒声中,脱口而出的答案对于双方来讲都是奢望。
裴屿没想过将来,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能活到现在。而厉栀,她看不清自己的未来,没法给出答案。
“最近很忙吗?”裴屿攥着杯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厉栀垂下眼避开视线,“还行。”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用了极大的勇气,裴屿才敢在这句话里掺上质问。
有时裴屿自己也觉得可笑。
他一边质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听她的话,一边又本能地去顺从。
厉栀的步伐永远不会因为他而停留,她的人生里有很多有趣的事,每一件都比跟他在一起要有趣。
这六年里,裴屿一直想让彼此手腕间连着的那条线变得更短,厉栀却想把那线扯断。
“裴屿,我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我妈生病了,每一天都是生命倒计时,我不想伤害她,毕竟是亲人。”
裴屿仿佛扎根在甲板之上动弹不得,浑身血液都凝固,唯有心跳震耳欲聋。
他们在甲板上沉默地对视,从窗户里透出的光亮把他略显薄情的面容柔和几分,隐隐显出些过去的痕迹。
他好心给厉栀留下一个思考的间隙,偏偏问题又是那么尖锐,逼得厉栀摘下镇定的面具。
裴屿的名字跟厉栀挂在一个户口本上,他陪在厉栀身边的时间比文秀娟还要多。
如果那晚厉栀没有起了玩心引诱他越过红线,如果不是他卑劣地渴求在爱里得到救赎,裴屿永远都会是厉栀的养兄,也只会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但是,但是,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哥哥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她身边,那为什么水乳交融后的他们不行?
因为文秀娟讨厌他吗?
因为文秀娟的偏见,所以要跟他划清界限当个乖孩子是吗?
如果是这样,那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宴会厅里的音乐盖过裴屿的声音,厉栀隐隐听见他在问:“那我呢?我不是你的亲人吗?”
厉栀听见顾谊在用麦克风说话,听见雷动的掌声,随后灯光在交响乐队的演奏声中熄灭。
走廊的灯光攀上他的后背,像是处在另一个孤独的世界。
他比她高十多公分,立在身前像堵坚实的城墙,在昏沉的灯光里固执地向她讨要一个答案。
厉栀没办法扭开脸不去看他,低低道:“这不一样。”
“是不一样。”裴屿自嘲笑了声,“你从来都只把我当条随意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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