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非常艰难。
而回滑县,有商人们脚踩出来的小路,用骡子,用人力,他们也能回去。
人有时候并不能够那么果断,哪怕做好了决定,周老爷一面吩咐家人收拾东西,一面还是派家丁去城里几家姻亲故旧家打探。
李少奶奶抱着孩子巴巴的张望着,她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绥德有一个铺面,她爹就在那里盘账。
周家人和几户亲友心里还有些不安,县长没走,衙门还开着。总不敢青天白日拖家带口造成恐慌。
大街上虽然萧条,可隔壁几户却没传出什么大动静。
这是所有人都在观望,奢望着出现什么转机。
天黑了,周家老小齐聚在厅堂,周老爷坐在首位,目光盯视着那黑洞的夜空。
那是西方,沦陷的红河屯便在那里。
以前,那处天空偶尔会闪过一丝红光,那是大炮枪弹的火光。
人们见到了,总会咒骂几句。
可今夜,那漆黑的夜空,不平常的宁静却反而如同一只凶兽,令人心生起不适
的恐慌。
老少们都巴巴的看着周老爷,他却仿佛入定了一般。
随着说好的时间愈发接近,所有人更难免的躁动了起来。
鞋底子摩擦着石板面的声音,刮擦在心上,仿佛有根羽毛在撩动。
周家大少忍不住出口”爹……“
周老爷如梦初醒,一拄拐杖站了起来。”走吧!“
一声吩咐,所有人动了起来。
下人慌忙的把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背到身上。管家吩咐着,丫鬟搀着夫人,少奶奶,小少爷。
遗光跟在最后头,视线却忍不住落在了忙碌人群中周老爷的身上。
他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环视着这间朗阔的厅堂。
这是他叁十岁上,做了第一笔大买卖置办下的宅子。
那时候他爹和兄弟还在,娘也没瘫,儿子在上学堂。
还记得老爹拿着地契笑着拍他肩膀:”我们家要发达了,以后没准能迁到绥德,等我孙子大了,靠他,再把咱们周家迁到商丘,做豫省第一流的人家!“
他那时候年轻,同父亲一起满怀信心的畅想着光辉富裕的未来。
后来,他辜负了爹的盼望,还是窝在滑县老家做着不大不小的买卖。
可每次想起这间房子,他就仿佛觉得那日子没死,他们家的念想还有机会。
儿子不成,还有孙子!
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爹!“
家里人都准备好了,门口也有人按照暗号在敲了。
周老爷抿了抿嘴,点点头,视线从那水磨如明镜的青石板上挪过去。
坚定的走入了夜色中。
盼再见,你我都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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