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从不踏入帝侧殿。
詹南鸿也算是顺当今陛下之势,挟宫人苛待居于帝侧殿之中的人。
詹南客居于帝侧殿主阁,每每有宫人来清扫,都会视主阁为无形,绕到其余偏阁去。
主阁之中,近身宫侍,陪侍,应侍,全都没有。仅有詹南客一人。无人侍奉的帝侧大人,并无反抗,也无申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沉默的独自生活在那里。
这几日,落叶落得狂妄,铺满了宫道上的厚厚一层。
零零碎碎的脚步踏在残叶上,发出沙沙脆裂的声响。一行宫人手捧御用,正往帝侧殿里赶。
内务司的大人们也知道这帝侧殿无人顾应,此时怕是惨不忍睹。故而多派遣了些清扫的宫人跟随,去将那里好生打理一番。
谁曾想,当一行宫人们来到帝侧殿主阁时,这里并非是所想象的那样不堪。
自踏入帝侧殿主阁,宫人们看着脚下一片枯叶都不见影,干净的地面一直延伸到了主阁内屋。
树干旁靠着一只枝木扫帚,所有的枯叶都汇集在了那里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执扫之人似是并未事毕,而是中途离去将其暂时搁置。
宫人们一路进入到了主阁内屋。
借窗纸透过的天光倾落,所见这里的每一处都一尘不染井井有条。
看来,尊贵的帝侧大人一直亲力亲为,屈尊干着这下人的活。
一束柔和的光线从窗缝中直射下来。方好落在一张精致的侧脸上。
向来戴着面遮的帝侧大人,此时摘下了遮掩,一手撑在桌台上,一手拿着杯盏仰首而饮。
余液顺着高扬的脖颈顺流而下,略过滚动的喉结,隐入衣领之间。
女侍们垂着的头不住悄然抬起,眼睛胆怯的偷瞥着帝侧大人的真容,逐渐红了面颊。这是女帝的男人,自是不能肖想,故而迫得自己头低得更深了一分。
“帝侧大人,今晚是盛凰夜,陛下寝时亲临。”
带头的宫人行礼言道。
詹南客放下杯盏,用拇指擦拭过唇下余液。他转头向那一行人望去。
“天呀!”
一女侍惊呼出声,手上捧着的御用失手砸落在地。深知失礼,她跪身在地急忙将御用拾起,双手不住的颤抖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詹南客的脸上。
方才只见侧脸,得以所见全貌时才发现,他另一侧的唇角延至耳垂有一道骇人的深痕。
詹南客发现了众人的惊恐。慌忙拾起了桌台上的面遮,戴在了脸上。
“帝侧大人饶恕,惊扰到您了。”带头的宫人抽回了惊然思绪,躬身行礼,而后吩咐着身后的宫人各司其职布置御用。
从始至终,这位帝侧大人一言不发。即便被宫人冒犯也毫无在意。饮完那口水后他便走了出去。屋外,响起了一下又一下的扫叶声。
“还不过去搭把手,愣着干嘛?平日里过了眼就算了,今日是盛凰夜,要是被陛下知道了,抓去问责我们一个也逃不掉!”带头的宫人指使道。
虽未违令,但正要出去的宫人嘟囔着:“陛下都不理会他,还会为了他来兴师动众问我们的责?”
“陛下不理会他,怕不是因为——”布置的女侍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窃窃而语,面色恐慌未散。
一旁的同执应道:“好好的一张脸,怎么就……”
“太吓人了。”
“是啊,听说这帝侧大人故意受邀不去狩猎,就是为了逼陛下合寝。陛下是百般不愿!”
“谁会愿意啊……看着那脸都慎得慌!陛下是为了两国之谊,付出良多……”
——
繁星点缀在夜幕之中,若隐若现。
晚风徐徐过处,掀起帝銮锦绸扬空。
帝侧殿前,帝銮停落。
小满从帝銮走出时,面色阴云不散,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攥着两侧衣裙。本要跨出迈步的脚忽然停滞,他转身吩咐道:
“谁都不要跟来。”
话落时,她看向了一侧的魏执。
魏执垂着眸,姿态恭敬,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能从微颤的睫羽中感知到那隐忍的涟漪。
她再不敢看他。她怕所有决绝又将毁于一旦,只能头也不回的朝殿内走去。
她的步伐越来越快。
悲念消磨逐渐变得愤恨交加。
本以为,这位詹南来的帝侧会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一声不吭。谁料就如师央曾说的那样,他还是会有所心思。狩猎受邀故意缺席,缺席后也不曾请罪,这是对她这个阎崇帝的不满。他在无声敲打着她的冷落?迫着她与他夫妻之亲?
想到詹南鸿的那副丑恶面孔,他的弟弟怕与他没什么两样。
如此想着,小满推门的力度携着恨意毫无收敛。
詹南客被推门声惊得一怔。
见小满走进,他如宫人所嘱的那样跪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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