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垣生怕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将人守的寸步不离,就差同床共枕。李阿牛睁眼即被拉扯着赏花赏月赏佳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玩就是七八天过去,从前不觉明县这么好玩。
终日里莺歌燕舞,绿醅佳肴,这种众星拱月的飘然感,比在京中被人恭维更舒爽数倍。毕竟他在那些大臣面前难免自惭形秽,可在这小小的县长面前,已经用不着弯腰了。
直到向皇帝告的假期所剩无几,李阿牛这才记起,回来这么多天,他还没去李家庄走一遭。终究是,还乡还乡,还乡不是目的,富贵才是要意。
可富贵……富贵迷人眼啊,何况他回来,也不仅仅是为着富贵还乡这么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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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庭前月
与薛凌揣测相差无几,李阿牛是被江府支使开的。
江府本身以“二少夫人”的丧事暂避朝堂浑水,一招鲜,当然要多吃几次。李阿牛醒的早了些,留在京中也是碍眼。何况经历了这么大事,他一介田舍粗人,初入朝堂不久,荣辱不惊未免令人生疑,有个后怕的情绪反倒正常。
李阿牛对里头利害关系理的不大清楚,不过他知江府与薛凌是一路人,又见二者在霍家事上颠黑倒白,自是莫不依从。
何况,他本身也如江府所想,对着皇帝难免心虚,回乡躲几天是几天。且往些年混口饭吃已是艰难,如今打马行京街,回来给李家庄众人添柱香也是好的。
只是他低估了往来人情,没曾想一回来就被县长张垣掳了去。玩的花天酒地里,听人一口一个大人公爷,实在很难推辞说自己要离去。让人陪着吧,别人拿自己当个武曲星下了凡,他又有两三分羞于承认自己出生于李家庄那破落地方。
张垣早知李阿牛父母离世,有意恭维之下肯定不会抓着这茬不放。客套两句见李阿牛说不急,那就赶紧换别的,李阿牛也就一日推一日的骗着自个儿说时日还早,最后两天去便罢了。
他终还没张狂到想起替自己父母迁个风水宝地这种脸面事,只说能告慰两声儿子如今出息了,理理坟前杂草就算尽过孝道。这活计花不了什么时间,一天半日而已,处理完了立马上路回京都行。
这一拖拉……就拖到了最末两日,拖无可拖说要去父母旧居烧两张纸钱,张垣自是无论如何都要作陪。李阿牛再三推辞不得,仍未说起李家庄所在,只应了张垣随着去,打算去到再说。
他这数日对家中之事略有闪躲,张垣瞧破未说破,既当是李阿牛幼年失怙,提起伤神,又自认为他是在故作矜持,等自个儿明白事理。
几杯薄酒下肚后,张垣主动提起道是李阿牛现在官爵加身,理应替家中父老修坟盖庙,让二老享后世香火,积人间功德,不日就是重阳,黄道明令登高祭祖,可见天意如此。
此话虽不算说到心坎,却是叫李阿牛骤然一动。他并非不想,只是没想到而已。李家庄祖祖辈辈能立块碑就算那地儿的大户人家了,哪曾听说过这等排场。
张垣这话说的恰如其分,若是叫李阿牛迁个坟,没准还不带这么蛊惑人心。可这盖庙受供,谁还不希望自家祖坟日日冒青烟呢。
酒到微醺处,再听得底下人吹嘘两句,养的李常侍这等家国栋梁之才,塑个金身也受得。越想越是热血上头,李阿牛当即一封折子走了官驿上京,一来请魏塱准假,二来么,是被张垣给下了个套子。
倒也无害人之意,只是李阿牛父母未得皇命,哪有资格受人香火,自个儿贸贸然立了,他日说与同僚,岂不是倒叫人唾一句谄媚。
这厢让李阿牛自请为父母求个功德,成了,是张垣出谋划策,不成,那是皇帝不讲道义。皇帝心里不想成,表面却不得不成,那记恨的也是李阿牛居功自傲,他张垣不过听令行事,断无干系。
然李阿牛全然不知里头门道,但见魏塱批的爽快,跟张垣顿生亲近之感。又请礼、择地、问吉、一摊子事儿下来,早忘了江府交代假期休满不得耽搁,早日还京的话。又或者他自觉得,耽搁十来八天的也算不得什么。
江闳有何打算且休提,可李阿牛既是心存畏惧还乡,却又如此大张旗鼓为父母办身后事,还一纸折子递到魏塱面前,其举动绝不是恭顺谨慎之态。
人前人后表现不一,最易让人生疑。巧的是此时京中事多,魏塱也没将心思放在李阿牛身上,大笔一挥了事。可若有个将来他位极人臣时,必然要得皇帝时不时的揣度。稍有差池,可能全盘皆输。
而江府让他早些回京,是因为回一趟即可,再三告假,有推辞奉召之嫌。皇帝最忌臣子居功,也就是李阿牛这封折子不关朝廷事,且人不在,金銮殿上讲了没人磕头,魏塱批了就让人传走,没说与众臣听。因此江玉枫等人尚不知晓这折子存在,不然定是早寻了薛凌要带人来请。
虽他没按时归京,江府也担忧了一阵,但黄续昼咽气,黄家要紧。官场上那一套,江府在明白不过,想是李阿牛让明县主事给拦下了,便只派了个人前往传话,叫他重阳后无论如何要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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