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飘轩坊贵客咸集,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大堂中间的三尊金玉琉璃瓶和背后的少年。少年弹奏出《硕人》之曲,竟比先前那首《流晨曦》更臻精妙,泠泠然满弦皆生气氤氲,听众皆如痴如醉。可就在曲之将毕的一瞬,弦音陡然下潜,三尊琉璃盏中的两尊竟应声而碎,唯留一盏傲然而立。
一霎那台下权贵富商们目瞪口呆,有人一时愤慨大骂出声,也有人冷眼相对等着少年解释。侠士混迹在人群之中也是心惊胆颤,在担忧杨逸飞的同时眸光紧紧盯着那些反应激烈的人,生怕他们冲上前去对少年不利。在侠士的眼神逡巡不定时,没有注意到台上那原本凛锐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后逐渐柔和,而后锋芒凝聚毫无惧色:
“世间至美之物,大多有其独有特异之处,无有他物可以比拟。杨某一曲则尽显这三尊金玉琉璃盏的高下——那两尊琉璃盏闻音自惭玉碎,余下这尊闻音傲立,独留世间,正是绝代之宝物。这也正如当年卫庄公所爱慕的绝世美人庄姜,当世独此一人,希望收藏的客官们就请出手。”
听到这番言辞台下一片哗然,但不同于先前的不满,有不少人絮声谈论的同时轻点起了头,颇为赞同少年论调。更有甚者直接喊起了价格开始竞拍,在逐渐热烈的气氛中仅剩的那尊琉璃盏很快被拍出了十二万金的高价。
在这期间,侠士的心情大起大落,当锤声响起后他长舒一口气,心中如一块巨石落地般轻松愉悦起来,甚至和刚刚摸过来的周宋欢快击了个掌。这一幕不仅被杨逸飞看到,同时也被顶楼默默观察的周墨瞧了个彻底,尽管两人目光所落之处不同,但都一样温煦柔软。
自此事毕,杨逸飞终于得偿所愿拜了周墨为师,真正开始入世修心。他本就资质上乘,从刚接触商会事务起便得心应手,不禁让周墨感慨“后生可畏”。
侠士也恪守着先前二人颇为戏言的誓约跟随在杨逸飞身边做了个侍卫兼伴读,还会应着周宋的请求教上一招半式。在周宋因为武功难以精进而泄气时,偶尔会拿杨逸飞作为榜样鼓励他振作,有几次甚至还被杨逸飞本人听到,而周宋总是飞快地跑得老远,侠士只得面对这个愈发沉稳冷静的长歌少门主装傻充愣,装作什么都没说过的模样试图蒙混过关。
岁月易尽,转眼三年已过。在这期间,周墨经常带着周宋和杨逸飞在都畿、河南、山南东道周边活动,侠士也跟着到了不少从未涉足之地。对于陪伴在杨逸飞身边的侠士而言,他眼中聪辩敏慧的少年,已然渐渐收敛锋芒,变得神思蕴蓄、体道居正,一度让他极为感慨,并对未来少年成长为门主之事怀抱期待。
可就在开元二十四年的仲夏,原本平静的生活被一条口信打破——商会运输货物路过瞿塘峡时被劫。送信人语焉不详,却信誓旦旦说无甚要事,这让周墨十分疑惑,加之近期他囿于都畿事务脱不开身,一时心思郁结。他虽在众人面前神色依旧,但仍被敏锐的杨逸飞察觉,私下找了周宋打听发生了什么。
“……是福威镖局在瞿塘峡那边出了事。具体情况不太清楚,这本是一趟熟得不能再熟的走镖路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周宋紧皱眉头,看向身边的杨逸飞和侠士,“送信人来去匆匆,模样陌生,也没带什么信物,好生奇怪。”
杨逸飞默然而立,侠士在一旁看他陷入沉思,悄悄往周宋那边挪了挪,悄声问:“那周先生有什么打算吗?”
周宋摇头。“暂时没有,不过以我的了解,父亲肯定想派人去瞿塘峡看看。但最近洛阳这边事务繁杂,怕是一时难以抉择人选。”
侠士听闻心中便有了计较,正想开口毛遂自荐,只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拽了拽,回头竟直接迎上杨逸飞的目光。侠士下意识想解释些什么,却被少年抢了话头:
“既然先生无暇处理此事,不如让我们两个代劳。”
“不行!”
侠士完全没预料到杨逸飞会主动接下这个任务,直截了当地替周宋拒绝了他,态度显得颇为无理:“我自己去就行,你去不合适!”
面对侠士的阻拦,杨逸飞瞬间抛去了外人面前的整肃仪礼,挑了眉竟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既然我不合适,为什么你去就合适?”
侠士以为他自是知晓二人间身份有云泥之别,保全自身不立于危墙之下才是正论,正欲争辩时却被他洞彻人心的眸光攫住,一时失语,呆滞看向面前这个身量逐渐与自己齐平的少年。
“人本无贵贱。贵贱之分,在行之美恶。这不是你教我的么?”
杨逸飞话音落下,三人间陷入了无声的寂静。侠士极少与杨逸飞起过争论,一度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周宋则是沉眸盯了侠士许久,见二人都无退让之意,站出来打着圆场:“我先去告知父亲,听了他的意见再做决断!”说罢一溜烟跑了,留得他二人于原地面面相觑。
出乎所有人意料,周墨在听说了这场小小的冲突后只是笑着摇摇头,应允了杨逸飞的同时也请求侠士一同前往,启程前夜还与杨逸飞秉烛夜谈至子时时分。
当杨逸飞拜别周墨踏出房门后,瞧见游廊处伫足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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