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道,“莫不是你这阉人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罢?!”
手脚上的锁链哗啦啦地响,陆孝一脸警惕地盯着裴兆华,手里紧握着马鞭,好似只要温衾一声令下,他立刻就冲上去与之拼命。
温衾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头也没抬,似乎早料到了裴兆华的反应,拍了拍揪着自己衣襟的大手,出声解释,“国公既知自己功高望重,陛下早就对您有所防备,怎的却偏偏忘了,陛下是怎么坐上那位子,国公不会因为年事已高,老糊涂了吧?”
“这……竟然,竟然是这样!”踉跄了一步,裴兆华身上松了劲,颓然瘫坐在草床,巨大的压力,那草床底下骤然渗出一滩脏水,一股酸臭带着浓厚的霉味儿瞬间在整间囚室里充斥。
温衾皱眉,理了理被弄皱的领口,嫌恶地捂住口鼻,再没了耐心。
“国公放心,奴婢定会为您找来手艺最精湛的刽子手,保准手起刀落,不叫您受太多罪。至于罪证,奴婢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定不会让任何人揪出错,为您伸屈喊冤,您和您的家人,就安心去那边团圆吧!”
没有预想中的咒骂,温衾有些讶异,裴兆华垂首坐在那,死气给他的迟暮又增添了一丝悲壮,没由来的,温衾胸中酸涩撕裂,眼眶微热。
“不知厂公可愿替裴家留下一丝香火,也算为自己积些阴德,裴某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他口气里尽是哀求,温衾却无法回答。
阴德么,他早就丧尽天良,哪还会在乎什么阴德,只是老人的遗愿,让他内心触动,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应道,“国公放心去吧。”
回寿川院的路上,陆孝一直欲言又止,温衾等他开口,却迟迟等不到,末了,还是他先没了耐心,没好气地问,“有什么屁就放,少在那装模作样。”
“是,义父教训的是。”陆孝原本弓着的背又更弯了,半晌才听他从腰间传来低沉的发问,“卫国公说的,您……”
“呵,骗他的,留下个祸害将来好叫他找我来寻仇么?”温衾声音冰冷森然,陆孝闷声道“是”,然后又重新回归沉默。
待二人各自回屋,温衾才回过味来,他怎的忘了,陆孝就是自己曾经心软留下的祸害,方才一时口快,倒将真心说出来了,不知那人心里如何滋味。
算了,一时半会他还不是自己的对手,若他日那孩子真要不自量力找自己寻仇,一剑杀了就是,只是可惜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栽培。
陆孝松开手,才发现,攥得太紧,指甲都嵌进手心了也恍若不知。
“这孩子倒是个新鲜的,咱家瞅着可怜,便留着吧。”十八岁的温衾一身灰蓝色的蟒袍,衣角被鲜血浸染了大半,湿哒哒往下滴。
陆府的后院,坐在一群杂役尸体堆上一个孩童,看着约莫八九岁模样,瞪着失神的双眼,怔愣地盯着眼前地狱似的景象。
温衾带人检查至此,一眼便看见了。那孩子也许是吓傻了,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不见哭闹,两只眼睛黑窟窿样的,见有人来,微微抬头与之对视。
见多了哭天抢地场面,温衾觉得这孩子的反应确实神奇,不由得上前几步。苍白稚嫩的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的脸上不见表情,温衾伸头,才看见他背后还有一道自脖颈至腰间的刀伤,正淋漓一片,汩汩冒血。
“叫什么名字?”他问。
不知是个哑巴还是听不明白,地上的孩子只是大睁着眼直愣愣地看温衾,没有任何反应。
“罢了,既与咱家也颇有些缘分,今日就替你取个名,他日跟在咱家身边,也能讨口饭吃,你愿是不愿?”
这句倒是听懂了,孩童点头,躬身向前爬行几步,俯身抱住温衾的小腿,乖顺地将头贴了上去,身上浓厚的血腥味熏的温衾直皱眉头。
“你若侥幸能活命,他日咱家便认你做义子,如今在你前头,已有‘仁义礼智’四位哥哥,你嘛,便叫你‘孝’,也刚好应了景。”温衾唇角勾起,一双眼弯成个残月弧度,看得出心情不错。他讽刺地放声笑,全族被灭,这孩子不仅不哭嚎哀恸,反而认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为父,当真对得起这个“孝”字。
…………
天刚蒙蒙亮,温衾起身,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做梦了。
怎的梦到那年陆家的案子,孝儿空洞无神的眼睛,十年了,梦里竟仍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大概是卫国公那个案子,多少和当年陆家有些相似吧,只不过那时能留下孝儿全因还年轻,若换了如今的自己,是断不会留下一草一木的。
温衾早年在绣衣使养成的习惯,当了厂公这十几年仍没丢掉。他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人,睡觉时也决不允许有人在床前守着。不仅如此,他还要在门窗设下机关,以便有人闯进能第一时间醒来。
也或许是自知亏心事做的太多吧,每晚睡前布置这些的时候,总能感到安宁和踏实。
他披着里衣,懒散地将那些机关撤了,又捡了件驼色的外袍穿好,一切收拾妥当,才低声唤人进来服侍他梳洗。
早膳用完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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