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把手抽出来,在约书亚鼻尖前打了个响指,指尖蹿起青蓝色的火苗,险些撩着了约书亚的头发——祭司比他预料中还要更快地躲开了。
辛斯赫尔惊奇地说:“你看起来像看得见似的。”
约书亚皱着眉:“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火苗腾起时的微风。”
“圣职者会撒谎吗?”
“作为人而言,我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诚实。但我没有骗你的必要,魔法师先生。”
“真的很抱歉,是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不管你能不能躲开,我都不会真的烧着你的,神父。”
辛斯赫尔道歉的语气很诚恳,尤其当说‘神父’这个词的时候,像个知道错了的孩子。见约书亚久久不说话,他又谄媚地说:“以后我可以用这个法术给你点烟。”
约书亚没忍住笑出了声,接着,叹了口气:“别捉弄我了。”
见他态度软化下来,冒险者换了个话题:“你刚才问了我很多问题,我能问你的事吗?”
“当然。”约书亚说。
“你的眼睛怎么了?”
约书亚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言简意赅地说:“受伤了,瞎了。”
“可是你另一边眼睛没有变色,我一开始还以为它是正常的。”
“当年我也这样以为,”约书亚说,“大概是我的运气不好吧。”
他想起自己在决斗裁判所里,紧握着单手剑,满脸是血,在意识恍惚中听见法官宣布当庭赦免他。那一刻,他感到浑身轻松,瞬间垮了,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被担架抬去医院。
约书亚坐在医生面前,他的眼睛根本睁不开,哪怕最微小的转动都会让他痛得惨叫。两个护士按住他的肩膀,让医生强硬地扒开他的眼皮,用小手电对着他的左眼照了一下。他被光线刺激得眼睛上翻,血和泪同时涌出来。
医生说:“你的眼球开了个口,正在对我笑呢。”
约书亚呻吟了一声:“能给我换个更专业的医生吗?”
“他就是最好的,”护士对他说,“只是喜欢讲笑话,你忍忍吧。”
医生为他做了手术,术后对他说,他这只眼球可以不摘除,但视力恐怕完蛋了,至于另一边眼睛,情况还不能确定。根据过往经验,有很多人痊愈后能保住另一只眼睛的视力,所以或许他也可以。
约书亚满怀希望地回了家,然而在接连两场高烧之后,他原本完好的右眼视力开始急剧下跌。更糟糕的是,情况还在慢慢恶化,每隔一阵子,他都能明显感觉到视野比之前更暗一点。
他变得笨手笨脚,频繁跌倒和撞到东西,有一次,不知是谁把板车停在教堂门口,他的眼里却只看见雪地,直直走过去,一头栽进车斗里。
约书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有一个东西明明在那里,却被他忽视了,简直像是灵异事件。驱魔仪式和祷告都没有解决他的问题,他决定去城里找医生复查。
他骑上陆行鸟,从村里出发,走到半路,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不得不原路返回,后来是蕾妮载着他到医生面前。
医生又一次拿手电筒照他的眼睛,他这次竟然没有感到刺眼,眼睛也没有流泪。医生告诉他,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失明了,他之所以误认为自己还能“看到”东西,只不过是人失明之后还会残留一段时间的视觉残像,这种记忆中的残影无法自动补全现实里存在的新物件,比如那辆板车。
“也就是说,我已经瞎了很久了。”约书亚说。
“恐怕是的,”医生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瞎一点,保险起见,以后最好不要出门了,让你太太照顾你吧。”
“她不是我的妻子。”约书亚说。
“噢,非常抱歉,夫人怎么没来?有些事情可能要单独交代她。”
“不,你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过老婆。”
“呃,”医生说,“那恐怕以后也不容易有了。总之,你先慢慢地适应一下吧。”
这种残像保持了很久。
有时候约书亚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看得见,有时候又只有模糊晕眩的色块,一天,他醒来,以为自己还没有醒,因为眼前一片漆黑。他大概能预料到这是怎么回事,平静地走出房间,那天是礼拜日。布道结束后,作为他个人,约书亚简短地宣布自己彻底失明了,人们都很同情他。
现在的拉蒙·约书亚已经接受了现实,可以把自己看医生的故事当作笑话讲出来。
然而,在听他讲过这个故事的这么多人中,只有辛斯赫尔放声大笑,那种被逗乐了的笑声久久不能平息,约书亚不知道自己现在讲笑话的功力竟然变得这么好了。
说实话,他不喜欢其他人听完后那种坐立难安的震惊与同情,但好像也不喜欢真的被当作一个乐子的感觉。
他想了很久,最终只能总结道,这个陌生的冒险者是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人。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钟,约书亚感觉很累,闲谈到这里终结了。
“晚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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