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不可能。
真如信上所言,正式举行祭祀,当众问于天地鬼神,这件事势必要广为人知。
就算脑子再不清醒,也能猜出事后带来的影响。不提公子弦和女公子妍谁的过错更大一些,齐国和楚国经此一事都会丧失颜面。
齐王不会乐见,楚王定然一样。
四大诸侯之中,晋越联盟牢不可破,齐楚不能拿晋国如何,也暂时不会找越国麻烦,要撒气会找谁?
思及此,姬典脸色惨白,汗流得更急,捧着竹简的手微微颤抖。
假设上京没有衰弱,他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共主,调停诸侯争端实属应当。这也是天子权威的体现。
问题在于他空有名头却无权柄,事情牵涉到两个大国,无疑是烫手山芋,稍不留神就会栽进去。
“如何是好?”
王子盛和王子岁都不在宫内,他身边无人能够商量。
情急之下,姬典只能想到一个办法:拖。
“事关重大,暂无法决断。待到明日,予一人亲至城外,与伯舅当面商议。”
听到天子的回答,马桂没有多言,躬身行大礼,倒退着离开大殿,在夜色下行出王宫。
在他走后,姬典又一次展开竹简,看着上面的文字,好似有刀锋迎面袭来,更像是凶兽张牙舞爪,令他不寒而栗。
一声脆响,他用力合拢竹简,命侍人备车,他要出宫去见王子岁。
“不摆仪仗,轻车简从。”
“诺。”
侍人领命,迅速下去安排。
不多时,一辆马车驶离王宫,向城东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上京城外,晋军大营内,中军大帐不闻争吵声,安静得有些诡异。
帐内,赵弼和楚项各踞一席,不似先前剑拔弩张,都想劝说林珩改变主意,不希望将两国之事传扬开。
“寡人此前考虑不周,万望见谅。”赵弼能屈能伸,想使林珩帮忙隐瞒,干脆利落承认过错。
他隐约觉察到,借力的想法被看穿,使晋王不悦。
如果林珩当面质问,他反倒有办法应对。奈何对方压根不提,而是摆出礼法,依照规矩行事,让他有苦说不出。
这种憋屈感,他还是首次体会。
无奈,祸是他自己惹的,硬着头皮也要解决。
相比赵弼,楚项也没好过几分。
楚人傲慢不假,霸道是真,骄横跋扈也非污蔑。但是,楚妍这次的行为委实太过,对大国公子动用私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何况赵弦还是她的丈夫,两人的婚事象征齐楚结盟,这件事处理不好,两国必然结成大仇。
一旦民意被引燃,必然火势熊熊,再难以扑灭。
难道说,这就是晋王的目的?
在赵弼挖空心思拯救局面时,楚项一言不发,沉默地观察林珩。他有种预感,相比越王楚煜,晋王更是楚的大敌,关系生死。
这样的预感前所未有。
哪怕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他也不曾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楚项的目光太过尖锐,想忽略都很难。
楚煜双眼微眯,手指压住茶盏,很想再次丢过去,连茶汤一并砸到楚项脸上。
林珩一边应付赵弼,一边分神留意楚项,自然不会错过他的神情变化。
废王派人入晋刺杀,证据确凿,无从争辩。但他从来都没忘,刺杀一事也有楚国的影子。
晋国要东出,楚国横亘在前,是不折不扣的拦路虎。两国迟早会再次交锋,在战场上分出胜负。
目前情况特殊,不宜撕破脸,但不妨碍给对方找些不痛快。
至于赵弼,果然和赵弦是兄弟,做法比前者高明,目的却如出一辙,向晋借力以达成目的。
“事关两国宗室,实不宜宣扬。”赵弼锲而不舍,嘴皮子磨破,想要使林珩改变主意。
可惜,林珩既然送出竹简,就不可能让对方如愿。
“寡人是照规矩办事。”无论对方怎样费尽口舌,林珩仅凭一句话就能全部堵回去。
赵弼哑口无言,实在不想放弃,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楚项轻嗤一声,左手按住右手腕,揉捏着淤青的伤处,突然开口道:“晋王智慧过人,项佩服。”
遇到三人的目光看过来,他不理会赵弼,也无视楚煜,直接站起身,目光凝视林珩,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寡人铭记在心。望晋王也莫要忘。”
话落,他直接转身走向帐门。
晋王不可能改变主意,就算齐王有能力说动他,越王也会出面阻拦。
既已知道结果,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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