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附,便是罪加一等。平王授爵羌狄八部,明确记载史书,依陛下之见,又该如何问罪?”
雍檀手持符节,孤身立于大殿中央,正面天子的恶意,夷然不惧。
晋人好战,勇猛无双。
晋人性烈,百折不弯。
天子和楚国要强词夺理,以结胡污蔑晋侯,他直接举出平王,反手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力道十足。
天子哑口无言。
坚持问罪林珩,就要推翻平王授爵。
如雍檀所言,平王时羌狄内附,数百年融合,不容否认,也难以分割。
雍檀给天子出了一个切实的难题,让他骑虎难下。
要么承认偏听偏信,过错在楚,收回斥责晋侯之言。要么就推翻平王授爵,罪责自己的祖宗。
殿内的议论声早就停止,众人的目光聚集到宝座前,只等天子做出决断。
淳于起终于放下心,安坐在席间,嘴角隐隐勾起弧度。
执政垂下眼帘,心中慨叹,却也无心出面,任凭天子丧失颜面。
鹄离和翁夹对视一眼,都感到事情棘手。
楚国本就不占理,本以为能抓住晋侯的把柄借机翻盘,哪承想雍檀搬出平王。
事情过去几百年,多少人都已经淡忘。结果他却记得清清楚楚,直接堵住了天子的嘴!
宝座上,天子如坐针毡。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罪责先祖,就只能收回旨意,承认自己有过。
“予一人不查,错怪晋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天子脸色铁青。
楚使的脸色更加难看。
雍檀却扬起笑容,双手持节,朗声道:“陛下英明。”
史官坐在殿内,下笔如飞,详细记录每一句话,不落半字。
上京贵族和在座使臣各有思量,但都明确一件事:晋人性烈,当真不好惹。
“晋侯暴虐,动辄灭国。晋使当殿质问天子,半步不让。”
“晋楚开战,谁胜谁负?”
“先前以为楚有利器,胜算更大。如今再看,不好说。”
使臣们小声议论,看向楚使鹄离,目光微闪,神情颇有几分微妙。
雍檀达成目的,无意迫敌至穷巷,索性见好就收,从容退回席间。
见扭转局面无望,鹄离也没有继续纠缠,草草向天子叠手就归席落座。
两人偃旗息鼓,宣告事情暂时了结。
淳于起向雍檀举盏,敬他大智大勇,一身是胆:“君智慧过人,志坚不凡,吾甚是钦佩。满饮此盏!”
“君过誉,檀愧不敢当。”雍檀持盏回敬,仰头一饮而尽。
多名小国国君和使臣聚到两人身边,对雍檀的智慧果敢大加称赞,言辞间满是恭维。
“君大勇!”
“才智无双,吾辈敬仰。”
众人没有压低声量,对雍檀赞不绝口。此举既是对雍檀的赞赏,也是旗帜鲜明地支持晋越两国,附庸两国之下。
鹄离和翁夹并排而坐,两人身边一样有使臣聚集。观人数与前者不相上下,可谓旗鼓相当。
分明是天子的王宫,举办飨宴的大殿,却成为大国的主场。
大诸侯国两两结盟,各踞一方,彼此泾渭分明,似有天堑横亘。附庸双方的国君和使臣各自站队,迅速分好阵营。
如此一来,天子的立场就变得极为尴尬。
分明是天下共主,权威至高无上,一夕之间竟无人问津,实打实的颜面扫地。
上京贵族停止交谈,席间异常沉默,与对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同在一座大殿内,诸侯使臣推杯换盏,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上京贵族集体默然,视线集中在上首,随即又落到执政身上,心中忐忑不安,纷纷变色易容。
执政态度冷漠,端起酒盏饮下一口,无视四周目光,打定主意闭口不言。
天子将众人的表现收入眼底,双拳紧握,面沉似水。
雍檀咄咄逼人,他被迫承认言行有失,心中极端愤懑。
可他却发作不得。
理不在他,人心不在他,饰非掩过只能平添笑话。
愤恨到极点,他突然变得清醒。强压下心中情绪,短暂扫视殿内,猛然间站起身,引来众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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