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蔡欢的誓言,林珩没有半点动容。
他居高临下俯视蔡欢,凛冽的杀气仿佛有形。后者汗如雨下,片刻浸湿衣襟,因惊恐抖如筛糠。
“夫人能言善道,几分真,几分假?夫人誓言没有害我之意,可能为蔡起誓?”林珩弯下腰,拾起滚落的金簪,以簪尾挑起蔡欢的下巴。锋利的尖端刺伤皮肤,浸出一颗血珠。
蔡欢美眸瞪大,整个人被惊恐笼罩,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国太夫人原本受惊起身,见刺客被拿下,又坐回到桌后,视线环顾殿内,重点逡巡氏族家主。
历经三朝,深知政治诡谲,她对氏族的信任少得可怜。
谁敢保证阴谋不会出于国内,出于这些看似俯首帖耳实则深藏獠牙的氏族?
“君侯,飨宴中途,停之不吉。无妨拿下蔡人详加审问。”国太夫人开口道。
“也好。”林珩丢掉金簪,召甲士入殿。
不料变故又生。
一名乐人被拽起身时,猛然抬起脚,用力踏碎滚落在地的埙。
碎片中腾起一股白烟,全是飞溅的粉末。近处的蔡人和晋国甲士不小心沾上粉末,刹那似被火烧,伤处鼓起大片水泡。
看到这一幕,公子煜和令尹子非同时变色,国太夫人也满面震惊。
“怎么可能?”
蚀骨,越国宫廷的秘药,善用能治病,恶用则会致命。
这种药极少流出越国,竟然出现在蔡人手中,还被用来刺杀晋侯!
暗夜中,杂沓的脚步声在肃州城内响起。
一条火龙横贯城东,径直奔入驿坊。手持火把的甲士出现在驿坊内,将一座馆舍团团包围。
驿坊主事急匆匆赶来,在馆舍前翻身下马,气喘未定正要开口,就见甲士中行出一骑,黑甲长剑,背负双矛,正是在伐郑时立下大功,不久前由新君下旨拔擢为中大夫的智陵。
“开门。”智陵勒住缰绳,视线移向主事。
分明是暖春时节,主事却通体冰凉,如置身数九寒冬,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他不敢有片刻迟疑,匆忙叠手行礼,随后快步登上台阶,单手叩响门环。三下后稍停,紧接着又是三下,往复数次。
听到暗号,门奴迅速移走门栓,敞开馆舍大门。
“捉拿蔡人!”
智陵举起右臂,向洞开的大门内一挥。
甲士横放兵器,如猛虎下山冲入院内。
馆舍内的蔡人不知宫内变故,被声响惊动走出房门。遇见甲士冲入廊下,锋利的兵器架上脖颈,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栗栗危惧。
“我是使臣,为何抓我?”
“究竟是为何?”
几名蔡国甲士正在饮酒,带着醉意冲出房门,压根来不及反抗,全部被按倒在地。森冷的矛尖横在眼前,几人顿时打了个激灵,醉意消失无踪,瞬间变得清醒。
火光照亮馆舍,叫嚷声、叱骂声和求饶声连成一片。
一墙之隔,宋人所在的馆舍寂静无声,无人探头查看,甚至连馆舍内的灯火都一起熄灭。
不多时,走出房门的蔡人全被拿下,陆续押到院中。
甲士继续踢开房门,将藏匿的蔡人全部抓出来。
有蔡国甲士酩酊大醉,睡得人事不知,也被一起拖到院中,一桶冷水浇下去,不醒也得醒。
搜遍整栋馆舍,直至再找不出一人,甲士才陆续折返。
驿坊主事出现在影壁前,身前躬身站着负责馆舍的吏目,还有给蔡人送食水的奴仆。
吏目仔细数过院中的人数,对主事说道:“除了入宫赴宴的都在这里,不会错。”
主事点点头,带着吏目行至智陵马前,当面上禀详情:“智大夫,人都在这里,没有走脱一个。”
“善。”
智陵翻身下马,将马鞭抛给私兵,亲手打起火把,逐一照过庭院中的蔡人。见大部分神情惊慌,对周遭一切无所适从,唯有一人满面怒色,盯着他咬牙切齿。
其人肩膀和手臂带伤,显示是被抓捕时激烈反抗。此时被五花大绑按跪在地,拼命仰起头怒视智陵,恨声道:“欢夫人诚意使晋,蔡以珍宝匠人入贡晋君。尔等却夜袭馆舍,不分青红皂白抓人,这就是晋国的待客之道?!”
“你乃何人,是何身份?”智陵问道。
“卢氏成,蔡国下大夫!”卢成大声道。
智陵眯了眯眼,暂且不论身为下大夫为何没有随蔡欢赴宫宴,针对他方才的痛骂,沉声道:“今夜宫宴之上,蔡人行刺君上。可见蔡国入贡是假,分明是包藏祸心,借机刺杀我晋国之君!”
行刺?!
卢成双眼圆睁,霎时如坠冰窖。
哭求的蔡人同时噤声,庭院中一片死寂。只要稍微有些脑子,就能知晓这件事的后果。
智陵不再理会卢成,转身跃上马背,下令收兵:“全部带走,押送牢房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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