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将他拖回到有狐显身边,用力按跪在地。
国人走出晋侯宫,氏族的战斗尚未全部停止。
新氏族为了活命,零星仍在负隅顽抗。以有狐氏父子为首,纠集千余人,且战且退,正设法冲出城门。
“公子,仆带人去追。”陶荣主动请缨,周围的国人也在跃跃欲试。
林珩欣然允诺。在国人冲出之时,对陶荣低声道:“歼灭私兵,拿下有狐氏,余者可纵一二。”
陶荣目光微闪,猜出林珩用意,当即颔首道:“公子放心,仆明白。”
大军呼啸而去,刹那包围氏族私兵。
勋旧不得不主动退出战团,以免被杀红眼的国人波及,和新氏族一同被砍瓜切菜。
有狐氏陷入重重包围,遭遇最严重的打击,孤立无援。
公牛氏等见状,非但没有救援之意,反而借机脱离包围圈,仅带少量护卫冲出城门,就此逃出生天。
出城不久,他们意外撞上晋侯,不由得惊喜交加,当场痛哭流涕。
看到车外的氏族,珍夫人同蛊医对视一眼,状似无意地敲了敲车板。
随扈中混入鹿氏私兵,沿途还有奴隶秘密尾随。不需要半日,消息就会传入林珩耳中。
她只需要耐心等待。
若这些氏族有用,那便暂时留下。若其无用,便要在进入邻国之前解决掉,以免耽误公子珩的谋划。
晋侯依旧不言不语。
前路漫漫,他却已知道自己的下场。
身为一国之君,却被千夫所指,遭到国人驱逐。名声坠入谷底,君威荡然无存,注定要颠沛流离不得善终。
想起林珩初回国的样子,晋侯竟感到不真实。
“真如母亲所言。”
子不肖父。
林珩不类他,更类先君。
晋侯闭上双眼,缓慢靠向车板。
马车一路向前,加入逃出城的新氏族,沿着洛水西行,同肃州城渐行渐远。
岁暮天寒,大雪连日。
古城上京被风雪笼罩,大街小巷披挂银白。墙角屋檐垂挂冰棱,远远望去仿佛雪堆冰砌,同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冷风刺骨,折胶堕指。守城的甲士藏身门洞,裹一张厚实的兽皮袍,仍难抵挡凛冽的寒风。
道路上人烟稀少,除了偶尔经过的氏族马车,少见国人和庶人的身影。
路旁隆起零星雪包,形状大同小异,全是冻饿而死的奴隶。
尸体冻结在地面,僵硬堪比石头。巡城的甲士召来奴隶,命其推来大车,冒雪将死者送出城外。
“雪大天寒,真是要了人命。”
奴隶不敢反抗,只能埋头铲雪,试着将尸体抬到车上。
他们缺衣少食,一个瘦弱不堪。身上裹着破旧的麻布袍,脚上穿着草鞋,脚趾冻得失去知觉。每次弯腰,从领口现出结痂的伤疤,那是前几天挨的鞭子,动一动就会扯到伤口,钻心地疼。
“快些,休要磨蹭!”甲士耐不住寒冷,不停跺着脚,口中连声催促。
奴隶不想挨鞭子,立即加快动作。雪铲到一半,几人试图用棍子撬起地上的冰块。只听咔嚓一声,尸体一动不动,凸起毛刺的棍子从中折断。
甲士眼睛一立就要呵斥,城头忽然传来鼓声,连续三下,中途加入苍凉的号角。
“诸侯国入觐!”
自入冬以来,诸侯国的队伍陆续抵达。因是小觐,车队规模不如大觐,更不及诸侯朝见。
上溯二十年,四大诸侯率群雄朝见天子,那才是声势浩大壮观无比。上京众人每次回想起,都不免为记忆中的场面震撼。
好奇入城的队伍,甲士顾不得鞭打奴隶,喝令他们继续干活,转身朝城门走去。
雪下得太大,相隔数米看不清人面。
距离城门渐近,他努力睁大双眼,也只能看到排成长龙的车队,以及飘扬在风中的旗帜。
“淄旗,玄鸟纹,是晋。”
车辆鱼贯入城,车轮压过积雪,留下并排辙痕。从车辙的深度判断,车上装载之物重量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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