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瓜葛的,最好自己供出来,或许能保住一条命。若是被我查出来,自己不能活,血脉亲人都要伏法!”
婢仆齐刷刷打了个寒颤,惊骇表现在脸上,却没有一人开口。
缪良眯起双眼,没有继续追问,召来一名小奴吩咐几句,后者机灵地点点头,快速穿过廊下消失不见。
脚步声远去,婢仆们的心提到嗓子眼。
缪良不再理会他们,吩咐侍人打扫殿内,将染血的地板清理干净。
“利落一些。”
“诺。”
侍人躬身入殿,伏地擦干血迹。
茶汤和点心均被撤下,投毒的一碗送去给谷珍,由他辨认是哪种毒药。
待到地面清理干净,婢女重新点燃熏香,送上新的汤羹和点心。
众人惊魂未定,面上镇定谈笑,摆在面前的碗盘未再触碰一下。
“我自幼体弱,一年四季不离汤药。对药味太过熟悉,寻常毒物对我无用。”林珩面上带笑,心平气和,出口的字句却带着杀机。
见众人言行拘谨,对下毒一事心有余悸,他率先夹起一块点心,搭配汤羹送入口中。动作不紧不慢,执筷的手过于苍白,掌心和指腹没有一枚茧子,虎口也缺乏握剑的痕迹,坐实终日与汤药为伴之言。
看到这样的公子珩,妾夫人们本该松口气。
然而回想方才一幕,思及林珩归国后的种种行事,无一人感到安慰,反而更加忌惮,心中不安有增无减。
“公子尊贵,必定吉人天相。”一名妾夫人干笑两声,口出恭维,有意打破僵局。
“吉人天相?”林珩放下银筷,接过紫苏奉上的绢帕,慢条斯理擦拭嘴角,黑眸不染半分情感,“此言倒也不假。若无气运,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妾夫人们噤声不语。
这番话没法接,哪怕恭维都不好拿捏分寸。
“我母当年服错了汤药,以致于早产,这件事宫中本有记载。怎料史官家中突起大火,刻写的竹简十不存一,秉笔之人也葬身火海,事后追查竟不了了之,实在是奇怪。”林珩丢开绢帕,单手置于案上,视线扫过众人,一语石破天惊。
旧事重提,撕裂虚假的和睦。
真相充斥着血腥,多家氏族参与其中。
几名妾夫人低下头,装作去夹糕点,执筷的手却微微颤抖,表情中泄露端倪。
丽夫人始终不言不语。
相比心生胆怯的妾夫人,她反倒镇定自若。
料定君上还要用有狐氏,至少不会让她立即去死。公子珩又能如何?
杀尽宫苑?
简直可笑。
“竹简虽已不存,还有证人在世。玉堂殿的婢仆归来,一切终能真相大白。”林珩再度拿起银筷,从盘中夹起一块点心,没有送入口中,而是一分为二,任由碎屑掉落,犹如将仇人腰斩车裂。
正夫人出事时,莲夫人尚未入宫,不曾参与其中,所知皆是从他人口中听闻,自然没有任何畏惧。
其余人则不是这样。
丽夫人漠然不语,宣夫人神态平静,嫣夫人欲言又止,被宣夫人拍了拍手,到底垂下目光。
珍夫人愈发沉默,在她之下的几名妾夫人神情紧绷,惊惶之色一闪而过,又被她们强压下去。
“诸位夫人无需介怀。”林珩话锋一转,眉眼含笑,语气温和,使人如沐春风,“当年事自有罪人去担,夫人们谨守本分,照顾好诸位弟妹,自能安心居于宫内。”
国太夫人自始至终不曾插言。
直至妾夫人们受到威慑,她才满意地放下银匙,示意婢女再送一盏汤羹。
听到杯盏磕碰的声响,妾夫人们精神一振,误以为林珩喧宾夺主令国太夫人心生不满。
现实令她们大失所望。
面对众人期盼的目光,国太夫人视若无睹,专心享用厨的手艺,不忘命人给林珩换上一盘点心。
“公子珩所言即为我意。”
婢女移走银盏的间隙,国太夫人取绢帕拭手,声音在殿内响起,犹如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头顶。
“当年的事草草了结,国君不做追究,实在是糊涂。虽然时过境迁,该惩治的不能放过,罪人理应刑责。”
右班末尾,两名新氏族出身的妾夫人攥紧手指,面上看不出太多,掌心已经掐出血痕。
“还有方才之事。”国太夫人语带刀锋,冰寒雪冷,“胆敢在南殿造次,分明是不将我这老妇放在眼里。既然活腻了,我自会成全。”
国太夫人动了真怒,众妾心中惶恐,忙不迭起身离席,双手交叠伏身在地,恳请国太夫人息怒。
“国太夫人息怒!”
殿内的声音传至回廊,急匆匆赶来的侍人脚步一顿。心知情况不对,向一旁的婢仆打听,对方却三缄其口。
瞧见殿门前的缪良,侍人硬着头皮走上前,张口道明来意:“君上下旨,先氏女幽禁。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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