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我三辈子的钱加起来也不舍得买这么一个。”
坚硬的土壤中,长出了一株名为方随宁的小灌木,向斐然蹲下身,面无表情地叹一声,轻扇了下那些潦草的枝叶:“说点好的。”
方随宁却不说了,捏着还剩半个的苹果,抵在掌根上的脸轻轻转向一边。
眼热鼻酸,她得缓过这一阵,才能如常地开口。
“你快点儿醒吧,她都不知道你躺着呢,……这个罪我担了。”
她每天来之前和走之后,都要做很久的心里建设。每日睡前,想着明早定会有好消息,第二天一睁眼,便想着今天一整天说不定能带来好消息。
无穷无尽的等待,是无穷无尽的消耗,随宁崩溃过很多次。向丘成勒令她不许再逼自己,要她放平心态,就当作你斐然哥哥永远也不会醒了去对待,而不是他明天就醒。
“可是他就是好好地躺在那里,什么也没变,正常得好像下一秒就能站起来打招呼了。”方随宁无从开解自己,“这么正常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昏迷十年二十年一辈子呢?!”
他如果是破破烂烂地躺在那里生死垂于一线也就算了,可是他太好、太平静,令人不受控制地生出无穷无尽的侥幸。
越知渊深,方随宁便越不敢牵连无辜人。也曾于崩溃中想过将商明宝拉进来一了百了,这样便有人分摊她的痛苦,分担她的绝望。但她只是表妹,有自己的情感生活,都尚且如此,何况明宝?随宁为她感到生命里的冷风,为她的灵魂受冷。
“要是她有一天真正放下了你,往前走了,你就哭吧,前女友嫁人咯,钻戒还在还贷款。”方随宁不留情面地揶揄他。
“啧。”
向斐然想让那株杂七杂八的灌木闭嘴了。
“给你听听她的声音吧。”灌木忽地说,让蹲她面前不耐烦的男人噤声了。
随宁拨出电话,开了免提,与商明宝随意地聊着天。
她每次都会问吃得怎么样呀,睡得好不好。商明宝不厌其烦地答,并不知道方随宁是为那个昏迷中的男人而问,信号的电流嘈杂地流入他的意识,如春雨悄无声息地润着他。
这是这么多通电话来,真正被向斐然清晰听到的一通。
她的声音没有变化,也开着免提,能听到铅笔沙沙,稻田沙沙。
“今天去逛了街,买冰淇淋时,那个收银小哥戴着口罩,有点像他。”
方随宁苹果都忘记嚼了,瞪着眼睛:“然后呢?”
她替向斐然紧张了,怕弄出什么替身情节,那她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没有然后了。”商明宝勾了勾唇,“昨天从爷爷那里回来,爷爷说你总在巴黎唱戏,他都没看过你正儿八经的一场演出呢。”
怕向联乔健忘中说漏嘴,随宁没告诉他自己已回国了,准备到夏天再说。
那片稀薄的冻土上,再度破土了一棵树,树冠如此丰厚而树皮斑驳。向斐然在树影下坐下,靠着树干,闭目中,感到了一阵温暖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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