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雁眉头一跳,又放下帕子,伸手拉了两把,那人才终于消停。
她也算是知道了,为何温家要给女儿起这个名字。
温文尔雅,娟好静秀,高尚娴雅,她温静娴是半个字也不占啊。
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还有这梅花宴上的人,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奇葩。
这位翻窗的壮士便是十足的蛮憨直楞。
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等诗会开了就想起来要走了。
有路不走,有门不走,偏偏要一脚从她桌子上过,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什么。
好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这儿闹事一般。
见梁雁敛着眉沉默着不说话,温静娴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拉了她一把非叫她听着。
“他是长公主的儿子又如何?就知道仗着长公主儿子的身份日日在外头为非作歹。
要这么说,那我还是骠骑将军之后呢,我爹征战沙场,为国效力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活脱脱一个混不吝的二世祖,也不知当初长公主是怎么选上这么个废物的!”
温静娴这一头的声音越说越大,激动之时手脚并用,拍桌子蹬腿的,发出不小的噪声。
前边和左边都陆陆续续有人转过了头看过来。
梁雁被她话里的什么‘公主’,‘将军’惊得额角直跳。
他们一个个都有大来头,可她爹只是个小小的监察御史。
她虽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
“我信,我信”,她只想叫温静娴快些安静下来,于是拍拍温静娴的手顺着她的话轻声道:“温姑娘,你别生气。
不过是个四肢发达,粗鲁无礼,没有修养的纨绔子弟,你实在没必要同他一般见识。”
她压低了声调,并不想让别人听见。
不知温静娴与谢天佑之间是何旧怨,听得梁雁这两句安抚,她便如找到了同盟一般,立马捧起她的手。
脸上那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也收了,绽出一道笑容来:“你说得太好了!他就是个四肢发达的莽夫!
你知道吗?整个上京没有人能懂我,只有你能懂我!”
谢天佑再怎么浑,那也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其他的公子小姐虽对他也有不满,可却没几个敢说出来的。
没想到梁雁胆识倒是过人,性子率直,用词也精准,一句话真是恰恰好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梁雁尴尬地笑了笑,心想着,那人虽也是贵人,可自己只是躲起来在这儿悄悄说他几句。
他又听不见,只要温静娴安静下来就好。
好在此时诗会已经开始,她瞧见前头坐着的人已经开始传起了花球。
于是往前凑了凑,正准备问温静娴这诗会的玩法,好岔开话题。
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吱呀’一声响。
她右手边的窗子本合的好好的,突然被人拉开,一大片光亮照了进来。
照在梁雁脸上,白得不像话。
这时候有道冰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你刚刚在说我?”
梁雁活了十九年,从未背地里说过旁人坏话。
如今不过这么浅浅说了一句,还叫正主抓了个正着。
她又一次觉得,这个梅花宴是真的不该来……
“说话,哑巴了?”谢天佑敲敲窗沿。
那声音算不得大,但一下一下,却好像钝刀子一般落在她心上。
她只觉如芒刺背。
“说你空长四肢,说你粗鲁无礼,说你没有修养。
说得好!”
温静娴双手抱胸,抬起下巴。
梁雁保持着面向温静娴的姿势,不敢回头。
只偷偷用手拽了拽她的衣服,表情是一片空洞麻木。
“你别怕他,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温静娴直接抓住了梁雁的手,她被这股蛮横霸道的力气带着硬生生转了过来,与谢天佑的视线对上。
谢天佑本就生得高,此时又站着,她要抬起头才能勉强与他对上视线。
他居高临下,垂眼看着。
高束的马尾垂到右肩,梁雁明显感受到了他神色中的不耐烦。
她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关于长公主的事情。
新帝排行老七,出身卑微,当年先帝病重时,新帝将将十六的年纪。
那时候太子与轩王、凌王一派斗得水深火热,没人将他放在心上。
可后来谁也想不到,最后竟会让一个宫女生的孩子坐上了龙椅。
而这一路艰辛,其中多靠长公主替他谋划筹算。
长公主的母亲早早就入了冷宫,成了弃妃,所以她从前的境况不比新帝强多少。
两人虽不是一母所处,幼时也算同病相怜。一路走来诸多风雨荆棘,也早已让他们成了这世上比亲姐弟还要亲的人。
是以如今在上京,无人不知陛下对于长公主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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