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张陌生的脸,他从来没有在四甲村见过。她看起来和自已差不多大,脸盘子生得白净好看,乌蓬蓬的头发辫成辫子盘在脑后,还插了一根银簪子。身上罩了一件秋香黄的衫子,下面裙摆都被河水浸湿了,沾了一团污黑。
是已婚妇人的打扮。
她朝叶小尘屈膝福身,使了一个叶小尘看不懂,只觉得好看的礼,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谢谢。”
叶小尘没见过这样的礼,愣了好半晌,尴尬地开了口,“不、不客气。你、你不是我们村的人吧?没见过啊……这河不浅,我们村自、自个儿人都不在这儿洗衣裳的。”
那妇人一怔,面皮都白了。
但她还勉强维持着冷静,有礼地答了,“夫郎见礼,我是叶家刚进门的新妇,是婆婆叫我来河边洗衣裳的。”
叶家新妇?
已经跟上来的李介丘听到了这话,他牵住叶小尘,又回望了妇人一眼,再适时移开了视线,询问道:“你是李家村李秀才的妹妹?”
“是!他正是我大哥!”妇人,也就是李敏娘听到自已熟悉的名字,明显眼睛一亮,飞快答了,“您认识我哥哥?”
上次叶家喜宴上,新娘全程蒙了盖头,虽然已经碰过面,但互相都不认识。
叶小尘也很惊讶,他瞧着这位姐姐就觉得很喜欢,可惜了一朵娇花插到牛粪上!
他兴奋地笑起来,“我也是叶家人!我是叶小尘,你应该听说过!这个、这个是我相公。”他拉过李介丘,红着脸又说出了那两个字。
“原来是尘哥儿,我听婆婆提起过!”李敏娘果然也是眼睛一亮,说话都不自觉染了笑意。
婆婆提的?她婆婆就是叶陈氏,她还能说什么好话,指不定怎么骂自已呢!叶小尘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地看着李敏娘。
但李敏娘仿佛从没有听过那些酸话脏话,瞧着叶小尘还是笑得很温和,还对着他说,“听说小姑也在你家里?她最近好吗?我的嫁妆里有一匹浅色棉布,我年纪大了已经不适合穿,还想着给小姑裁一件新衣裳呢。小姑娘就该穿得鲜亮些。”
“她在,也很好。我替她谢谢你。”叶小尘又恢复了几丝笑意,他瞧着李敏娘指了指她的衣摆,又说道,“你的裙子都湿了,还是回去换件衣裳吧?”
李敏娘点点头,返回去端起了装衣的木盆,和叶小尘二人同行了两步。
只得说这一路是真热闹,刚刚拐过一道弯,就瞧见一处木搭的院子,离院子不远处有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
是叶容川和一个小哥儿。
叶容川似乎想要伸手拉扯那个小哥儿,没拉着。那哥儿已然冷了脸色,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惊了三人一跳。
撞破
“叶童生检点些!好歹是读书人,莫非满腹经纶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小哥儿冷面毒舌,说话是文绉绉的。
谈吐不一般,又是个小哥儿。这在四甲村很少见,但李介丘已经猜出来对方的身份。
——向小园。四甲村唯一一个教书先生。
之前叶陈氏扯着孩子闹上自家,正是因为那熊孩子欺负小满被向小园看到,先生罚了他一顿手板。
叶容川是个假清高的性子,他骤然被打了一耳光,也难以保持温文尔雅的面具,立刻撕下伪装,面容语气都难看了好几分。
“向哥儿,你只是一个小哥儿,何苦日日如此?我是真心喜爱你,向先生又与我有半师之谊。你我相配,他定然也是欢喜的,你何必时时拒人于千里之外?”叶容川脸色也冷硬了好几分,努力克制着怒火,循循善诱道。
“你到底只是个小哥儿,终日在外教书育人不是长久之计啊。我知道你身负向先生的遗志,所以不肯遣散了学堂,但哥儿终日抛头露面,长期以往,谁还敢娶你?”
“何谈娶?”向小园嗤笑了一声,“难不成天下小哥儿寻不到活路?非得傍个男人求生?”
这话内敛,可细细听着是离经叛道的。虽然律法有说,小哥儿可娶妻也可嫁人,但四甲村这样偏僻的地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叶容川自觉读遍圣贤书,头一次听到这样“不安分”的言论,气恼地指着向小园脸色难看至极,“你!”
向小园才不怕他,板着脸继续说:“我爹爹好歹教过你一场,若他知道你是个厚颜无耻的登徒浪子,定然气得爬起来痛骂你三天三夜。再者说,你已经娶妻,如此三心二意,薄情寡恩,不怕传到李家村叫你舅兄听到?”
说起来,叶容川是向小园父亲开的蒙,是他的第一个老师。连他的名字也是向先生取的,那时候的少儿颇有灵气,向先生给他取名为“容川”,显然也是寄予厚望的。
哪知道,昔日那个颇有灵气的少儿已经泯然众人矣。
向小园丢下话,甩了甩袍子就往木屋去了。
叶容川又羞又恼,只觉得自已如今已经是童生了,来日还会再考秀才、考举人,之后还要当官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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