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了好一会儿,医馆里买药看诊的客人、碾药抓药的学徒都忍不住纷纷朝这边打量。终于,躲在内室睡觉的大夫待不住了,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怒气冲冲钻了出来,指着李怀信的鼻子叫骂:
“你好没教养!在我医馆里如泼妇般嘶叫!瞧你这模样打扮还是个读书人,简直枉读圣贤书,半分教养也没有!赶紧给我出去,你这样的客人我医馆里招待不起!”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李怀信的面皮红得透血,眼皮也耷拉下来。他是个书生,从小读书,向来被人夸奖君子彬彬,这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被人说枉读圣贤书!
兰时也气,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自已的朋友,他低声下气恳求道:“大夫,求你帮我朋友看看吧,他实在痛得厉害。我们也是关心则乱,才失了分寸,扰了您医馆的清净,先给您赔罪了。”
那大夫是软硬不吃,他睨着眼睛扫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孔闻孝,毫无反应,只冷冰冰地说:“县里都知道我三生堂的规矩。我一天只接诊五个病人,今天接诊的人数已经满了,你们找别家吧!”
这大夫有个怪癖,也不知道是不是武侠话本看多了,总觉得那些性格怪诞的神医十分出彩,于是照仿着也给自已定了一个“一日只治五人”的规矩。也是他自身还真有些医术傍身,这怪规矩倒成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奇谈。
李怀信憋着气把人拦住,“诶大夫,大夫!不要您看诊开药,只扎针止疼就好!这里距离最近的就是您家医馆了,都说医者父母心,您就当可怜可怜。”
那大夫不愿,甩开李怀信的手就下起了逐客令,“看他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病,也值得要死要活?识相就赶紧走,莫要我叫人撵你!”
就没见过这样当大夫的!还什么一日只治五人,他看话本看魔怔了吧!
李介丘冷了脸色,跨步踩了进来,提声质问道:“若今天求上门的是一个急诊病人,半点时间也耽搁不起,你还是不医?”
那大夫一愣,正要张嘴反驳,却突然被李介丘截过话头。
他冷冰冰说道:“哦,我明白,是他病得不巧了。”
这话一出,医馆里开药看诊的病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他们先前没有想得这么深,反而觉得能人才有怪癖,大夫定了这样的规矩自然是因为他医术高超,早先没有人反对,倒是一个个闻声来看病的是摸早就来了,就怕排不上。
如今说起性命攸关的事情,才觉得这大夫看病太儿戏,要真有什么要命的急病,还当真袖手不管了?
大夫眼看着客人们眼底流露出不理解、不信任,也急了,连忙说,“要真是急病我自然破例!那、那当然是以人命为先了!”
李介丘又是冷冰冰一声,“哦,那我也明白了。原来是我们病得不够重,活该要死了再来求你救命。”
这话听着也不对,大夫还想解释,却又被李介丘打断,他抬手挥了挥,一副不屑与他多说一句的嫌弃表情,“怪医有怪癖,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也不敢勉强,请大夫借我一副银针吧。”
话音刚落,那些窃窃私语的人直接大声说了出来:
“给他,借给他!”
“就是!借给他吧!你不愿意治,还不让别人自已动手啊!”
“赶紧借吧!我看这书生要痛得昏死过去了!”
……
大夫面色也不好看,板着脸从医具匣子里摸出一卷银针摔进了李介丘怀里,随后气恼得拂袖而去。
淬刺
银针已经到手,李介丘打开卷布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后也没有再理会拂袖而去的大夫。
他朝李怀信和兰时两人招手,说道:“你们扶着他扑躺下来,衣裳解开往上拉,露出腰部,我来施针。”
李怀信将信将疑,他不了解李介丘,不清楚他的医术如何,不敢让他给朋友施针。倒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针灸是个精细活,若是施针不当,或瘫或死都是有可能的,他哪敢冒险!
倒是痛得直不起腰的孔闻孝出了声,他扒住李怀信的手臂,撑着用力想要翻身,嘴上还说,“就让这位公子施针吧!我信他!”
他信李介丘是真的医者仁心,才有刚刚那番慷慨激昂之语。
病患本人都发话了,旁人自然不好多言,李怀信和兰时扶着他慢慢翻身。
李介丘趁空闲找旁边瞧热闹的学徒借了一支蜡烛,一边点燃一边问,“你这样痛了多久?”
孔闻孝哎哟叫着回答,“一个多月了,刚开始没有这么严重,我也没太重视。最近几天痛得更厉害了,忙找了怀信和兰时来求医,本来开了药,以为吃了就能好,哪知道今早起来连起身都难!真是动都不敢动啊!”
李介丘听完,又用手指摁了摁腰间的皮肤,都没怎么用力,孔闻孝就痛得像杀猪般惨叫起来。
不算很严重,也不算太轻松,庆幸的是还不到必须动手术的地步。李介丘松了口气,才低声说道:“我开始了,会有点痛,忍着点,千万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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