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躺下去紧紧搂住他:“那也挺好的。我好多年都没看到过妈打你了。”我哥脸色一暗:“陈老二,你真不是个人。”我弟说:“你才晓得嘛。”
我妈虽然对我哥差了点,但是几乎从来不上手打我哥。打人是我爸的特权。我妈自然不敢染指。但我妈也打过我哥。一次是我哥差点把我弟掐死,被回家取小号的她撞到。那个时候我哥还不满十岁,我爸外出务工一个月没回,权柄下移,我妈替他行道,把我哥打得半死。竹鞭抽得浑身没一块好皮。还有一次是,我哥坐完牢回到屋的第一天,被我妈当着我爸浑浊凝固的眼当面扇了好几巴掌。
15
晒过的铺盖还是潮气漫天。抱了一会儿,我弟爬起来说:“哥,你这个铺盖跟进了水一样,睡不成。会感冒。你还是跟我上去吧。哪睡不是睡。我们都一起睡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么一两天。”
我哥没动。
我弟又踢了他一脚:“你听到没?跟我上去。”我哥说:“陈老二,你莫逼我。”我弟笑着说:“谁逼你了。你是怕被妈晓得,怕被她打?”我哥低声道:“你真是疯了。我前头还以为你是真的怕被妈晓得。你也不想想,我们这种关系,妈晓得了,她还活不活?我还活不活?你自己呢,你想过没,你的工作还要不要了?再讲,等你再大点,你就晓得现在做的这些事其实真的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我弟冷森森地笑了声:“哥,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压住我哥的脖子,就像小时候我哥恨他巴不得死了的时候一样:“你跟我讲讲,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哥哑火了。也没反抗。
这沉默搞得我弟似乎十分恼怒,他没松手:“哥,我既然想好要回来了,就没打算再想些别的了。你就安心当我哥,别的想都不要想。我晓得你以前想过要把我们的事跟妈讲,你以为我怕?我其实根本无所谓。我小时候被你打得要死都差点死几回,我还有什么怕的。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比较怕的是你。哥,我要是晓得你还有别的想法,什么要找女朋友,什么要结婚,什么要生孩子的,那你怕什么我就来什么。”
我哥被压得满脸通红,眼里冒出开花的血丝,无声地用嘴型说:“陈熙,你就是个神经病。”脸扭曲着,泛着将死的暗气。
我弟哈哈大笑:“你讲得挺对。我就是巴不得我们一家人都赶紧活不成了得了。你讲为什么你要是我哥?你要是一直是我哥,或者一直都不是我哥要多好?哥。”
我哥无声地望着他,灯光煞白,贴在脸上如无常。一副活够了的样子。
我弟又放开了他。死亡从我哥身体里爬走,带来一种铺天盖地的疲累感。我哥深喘着气,在我弟的注视中翻过身,没再理他。
第二天我哥不晓得去哪里了。到晚上快吃饭的时候,都没回来。我妈这几天都没出工,就在屋里当保姆。淘米的时候还嘀咕了好几句,菜快炒完,才得空摸出手机要跟我哥打电话。
电话没人接。
我妈放下手机就往楼上喊:“老二!老二!你哥到哪里去了?你晓得不?一天都没看到人。你打个电话问下,我打都没接。他现在是硬气了啊,有点钱了就要反天,电话都不接了。”
我弟在破楼梯上出现:“我去找一下。”
我妈把锅铲往锅里一甩,发出“哐啷”一声:“你再打个电话问下,也没打通就算了。没通我们自己先吃。不管他了。”
我弟笑:“妈你先吃。我去找他。”我妈还想说些什么,我弟已经下楼出去了。
青色油烟袅袅升起,烤得人脸有些渺远。望着我弟走远的身影,我妈嘴里念念有词:“婚婚不结,朋友朋友不谈,也不晓得是不是脑壳哪里出问题了。都几岁了,吃饭还要人喊。唉,你看你养的好娃,一手烂摊子甩到这,我糊泥巴上墙都糊不上去。我也苦啊,陈旭啊陈旭,你倒是只管睡了。”
我弟出了门,跟我哥一连打了几个电话,也都没人接。
他昨天把我哥说的心里不痛快,一上午没看到人,也就由他去了。没成想一天人都没回来。
最后我弟还是到定河边找到了我哥。这回我哥没抽烟,甚至这一整天连个饭也没吃一口。我弟看着他手背上贴着的个白胶布,问:“感冒了?”我哥盯着落下去的河面说:“嗯,感冒了。去吊了几瓶水。”我弟又问:“跟你打电话都没接。”我哥说:“吊水吊得瞌睡。睡了大半天。”我弟说:“饭吃了没?”我哥有气无力:“没吃。懒得吃。”
我弟笑了笑,没说什么。定河潦水枯清,低矮渺远,对岸有个老旧的水力发电站,墙面斑驳泛黄,好像我们出生前就已经屹立在这了。河水看不出来在流淌,就像死了一样。
一个塑料袋出现在眼前。我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又回,他问:“吃不吃饭。”我哥看着他提着的碗筷,明显是回了趟家舀了一大碗特意提过来的。愣了会伸手接过,掏出来就开吃。
筷子碰得碗叮叮当当响。我弟问:“咳嗽吗?”我哥嚼着饭闷头说:“就发烧。其他没事。”我弟停顿片刻,问:“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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