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但在流水线里干起活手脚还是麻利的,没几天面料就选裁好了,但碍于孟鹭和剧团沟通花纹和裁边花了好几天时间,等三件衣服制版陆续完成,准备排料裁剪的时候,就只剩下三四天了。
这时候孟鹭发现了问题,这些女工过手的面料都没有做过水洗处理,也就是没有测试它会不会缩水和褪色,孟鹭问起来,她们却无所谓地说,这些就是演出服,穿完了就闲置了,谁还会反复水洗呢。
孟鹭沉默半晌,然后一把夺过了其中一个女工正在裁剪领口的样衣,抽出的样衣带落了桌角几枚瓜子花生的果壳皮,稀稀散散地落在地上。女工们惊呼了一声,带着埋怨与不解,等看清地上掉落的东西时,神情才开始变得尴尬与心虚。
“不用弄了,你们走吧。”孟鹭的语气十分生硬。
她背对着她们,故意没去看她们脸上的表情,而是漠然地盯着手中的衣服,几秒后,她听到了耳边几声阴阳怪气的嘲讽,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最后独立的车间里安静了。
孟鹭没多耽误时间,她分别剪下了三件衣服的一小块面料进行了预缩处理,好在这批面料都处在正常的缩水率区间。几个小时过去了,她终于直起腰,坐在车间的板凳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朝窗外望去,一轮清泠的玄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高高地悬挂在厂房的夜空里,这让她莫名地想起了她母亲。
那年土改后母亲家里的所有财产和土地都被没收了,一朝从阔小姐变成了农民,荣华了小半生,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于是在孟鹭小时候抛下了她和她同样沦为农民的父亲,跟着一个知识分子跑了,后来赶上特殊时期,只因那个知识分子写了几篇有关苏修的学术论文,探讨了社会帝国主义的发源与走向,便遭到了学生的举报与红卫兵的批斗,彼时那个年轻的男人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在离开学校的第二天就挂着屋梁上吊了,母亲因此受到不少牵连,她不敢回家,一是没脸,二怕年纪尚小的孟鹭受到她的影响,据说后来横死在街头,父亲去找,却连尸体都没找到。
母亲拎着重重的行李抛下她离开的那天,天上就挂着这样一轮明亮的玄月,这么多年来,她的面容早已在孟鹭眼前变得模糊、且愈发陌生了。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她沉默寡言的父亲,那张沟壑的脸,随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理想主义在这个世界上接二连三地消亡,他开始衰老,在日渐的衰老中,他踏实本分地扮演着一个农民。
把女工们赶走之后,孟鹭只能加快进度,她连着通了两天宵,终于把最后一件衣服的裙尾裁剪完了,之后就只剩下熨烫的工作。这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她叹了一口气,看着不住发抖的指尖,想着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
闷热的午后总是会让人变得懒惰和嗜睡,这时孟鹭才切实的感觉到疲累,像突然一下子被抽干了精气儿似的,她趴在缝纫机桌上,不过几秒就睡着了。
期间她睡的不太舒服,太阳光从开着一个缝的顶窗里照了进来,垂直地落在人脸上,暖烘烘的,她觉得刺眼,觉得燥热,便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不一会儿,大概是飘来了云,太阳光被挡住了,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孟鹭舒展开眉头,惬意地在胳膊上蹭了蹭脑袋,同一时间,身边似乎传来了女人轻快的笑声,孟鹭睫毛动了动,还是没能睁开眼。
孟鹭睡醒的时候大概已经下午三四点了,她睁开眼,看见面前站有一人,背对着她,肩膀在有规律地微微晃动,然后她看到了那人手里摇着的蒲扇,孟鹭猛的坐起来,曲漫转过身来,弯起了眼睛。
“你醒啦?”
孟鹭的喉咙有些干涩,“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我怎么在这。”
孟鹭想,交货的时间应该是明天才对,她顿了顿,抬起头对上曲漫的目光,那人的墨镜摘了放在桌子一边,眼尾画着细细的眼线,肉粉色的腮红打在颧骨和鼻尖,艳丽的口红还是那样丰满,勾勒出她饱满的唇珠,蜷曲的长发垂落在胸前,落在黑白相间的波点连衣裙上。
孟鹭看到她耳鬓出了不少的汗,几根发丝若有似无地勾连在她的侧脸上,她微微张开着嘴唇呼吸。
曲漫摇着扇子从她面前移开,刺眼的阳光一下又扑面而来,孟鹭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然后愣住了。
原来不是云朵。
她看着曲漫踱步到一边的背影,似乎在四下寻找着什么,然后孟鹭听见她嘟囔道,好渴。
孟鹭刚拉开身下的抽屉,手指落在一次性纸杯上,刚想取出来,却又顿了顿,合上了抽屉。
“这里只有我的水杯,可以吗?”
曲漫闻言,转身朝她小跑过来,“可以呀。”
孟鹭拿起她的搪瓷杯,起身去门口的水池里冲了冲,然后回来,提起放在门边的老式热水瓶,倒了大半杯温水进去,期间曲漫一直跟着她。
孟鹭有点紧张,她看着曲漫接过她的水杯,说了声谢谢,就往嘴里送,咕咚咕咚,没几秒就把杯子塞回了孟鹭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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