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曾经那般美好的过往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更不甘心恢复记忆后与师兄退居两地,从此双峰并立,再不相见。
但这不该是他心魔滋生的理由。
李忘生平心静气,只将道德经反复颂念,以涤荡心神。
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敝而新成……
可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
——我就是偏要强求,又能如何?
【所以,你在害怕。】
心魔桀桀怪笑起来,直扑李忘生的面门,却又被什么挡住一般停在半途,气急败坏的继续盘桓。
【你强行留下他,赌的就是他记忆恢复后,会待你一如往昔。】
【他当然会待你一如往昔,他自觉亏待你,又与你合籍,他责任心那般强,必不会轻言离去。】
【这就是你要的吗,李忘生?】
是啊,师兄光风霁月,敢作敢当,他此刻心怀愧疚,即便将来发现那些感情只是错觉,亦或者经年累月后,情意消散,也不会轻言离去。
可那是他想要的吗?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仓促应下合籍之约。
忽然手腕上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李忘生霍地睁开眼,就见谢云流不知何时屈膝半跪在他身前,似要抓他脉门一探。
李忘生下意识反手抓握住他的手掌,脱口道:
“师兄,合籍之事还是再议吧!”
谢云流一怔,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你在胡说什么?!!”
怎么只是分开片刻,他才得到的未来道侣就要没了?
进门时瞧见李忘生在运功调息,谢云流本不欲打扰,却见他眉头紧皱,神色烦闷,似被何事烦扰,心中担忧,便想探他脉门一瞧。谁知师弟惊醒后睁开眼,张口就要与他分开?
这怎么行!
谢云流冷下脸来,正要发作,忽然想起上午师父所言,怒意转惊,起身按住李忘生的双肩:“师父说的那些,你可不能当真!”
李忘生正因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懊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明明答允了我,恢复记忆以后就要合籍的!”
恢复记忆……
李忘生怔怔地看着他,轻声道:“但是师兄恢复记忆后,当真愿与我合籍吗?”
“当然。”
“可万一师兄记忆恢复后,发现这份感情都是错觉,却因为责任不得不与我在一起……”
“这不可能!”谢云流隐隐察觉他状态不对,坐到榻上将师弟扯入怀中搂住,“我不记得那些年我到底做了什么糟心事,才让师父再三提点。可我既然早已对你动心,就绝不可能再喜欢上旁人!”
一颗真心既已给出,哪里是那么容易再收回的?
“反倒是你。”谢云流将下颌抵在他颈窝处,忐忑道,“师父曾说我有诸多对不起你之处,又是刀剑相向,又是恶言侮辱……李忘生,你既然答应了我合籍同修,将来就算记起那些也不可反悔,否则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他这话说的凶,却奇迹般安抚了李忘生,萦绕许久的心魔如被阳光暴晒的泡沫般破裂消散,纠结的心湖复归宁静:
原来师兄也在担忧他会放手。
原来纠结的不只他一人。
爱生忧怖,大抵便是如此了。
李忘生抬手按在谢云流的手上,轻叹口气:“是忘生多虑了。”竟险些被心魔所趁,实在不该!
“你就是想太多!”
谢云流心有余悸的收紧手臂:“突然说什么不想合籍,吓我一跳!我们都已经双修过了,李忘生,你得对我负责才是!”
“……”李忘生被他这句“负责”弄得哭笑不得,想起心魔先前所言,对比师兄此刻理所当然要他负责的态度,那点因心境不稳引发的忐忑顿如冰雪消融,消散了个无影无踪,只余掺杂些许羞愧的赧然:
“明明是一起双修的,缘何要我一人负责……”
“你说得对,双修当然是我二人一起。”
提起双修,谢云流不可避免回想起昨天早晨的场景,他与师弟剑鞘相融,亲密相贴。虽然他很快就因震惊而……可如今回想起来,心头竟蓦然升起几分羡慕与嫉妒。
——失忆前的我未免太享福了!
——他可以,我为何不可以!
——我与师弟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
思及此,谢云流的呼吸不由粗重几分,揽着师弟的手一紧,哑声道:“师父说你我二人还需继续双修,师弟,你看……”
灼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吹出一片薄红,李忘生心头急跳,支支吾吾道:“师父所言有理……”
话音未落,已被谢云流捏着下颌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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