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解释,你又不想听——”“我不觉得所谓的分离焦虑障碍可以解释你的一切行为。”元皓牗接下来所有的话都被她噎进了马里亚纳海沟。半晌过去,他双眼放空地缩回座位,萎靡地给自己宣判道:“看来你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根据名侦探柯南的演出方式,结尾时,犯人应该涕泗交流地跪在地上,在悠扬的萨克斯bg中坦诚他罪恶的一生,元皓牗没力气承受追光灯,在车的一角软得像是没骨头,直接开始走行刑流程:“你今天同意跟我一起出去玩,就是为了在我最开心的时候给我以痛击,这就是你的报复,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惹谁都不能惹银霁……而且我本来就该死,从答应第二个人开始……不对,早在树树病危那年我就该死了,可我还是觍个脸活下来了,就算最后见到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呢?本质上就是烂人一个啊哈哈,不如这样吧,一会过江的时候我们停车,然后你戴上塑胶手套——司机师傅你有手套吗?没有你在后备箱找一下——然后把我推进长江,没有指纹,就可以伪装成自杀了……”这里的卖惨对别人或许有用,然而银霁什么都知道,听完第一句话就走神了。此时此刻,她不带感情地联想到了楼冠京的语言培训课,看来课上到半截忽然停止大有坏处,不信你看,元皓牗的废话水平和解决问题能力还停留在童年阶段呢。她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一条规律:热爱碎碎念的人多半受过创伤,创伤后伴随着失权,权力至今没夺回来,才倾向于絮叨完了就接着隐忍,而不会鼓起勇气战胜一切。除了早教中断——银霁悄悄把脚伸进对方的鞋子里——或许还有一个原因:这个经常性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只佬,心理有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能和解的东西,不行,强行“啊哈哈”也圆不回去。既然把对手也拉到了怨夫水准,银霁觉得偶尔当一下怨妇也没什么大碍。排除不可告人的心理活动,她姿态倨傲地听完这段碎碎念,抬着下巴问车主:“大哥,你乐意给我这个杀人犯打下手吗?”一听就是玩笑话,未必能把无辜路人拖下水,谁承想车主也是个资深八卦人士,围观了这出大戏,在后视镜里乐开了花:“哪用得着我们动手啊,你这个上过电视的,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他自己劝下去。”“说得对!”银霁抚掌大笑,车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元皓牗腮边一滴小眼泪挂住不动了,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两个恶霸身上打转。“你、你们……”他吸着鼻子结巴了老半天,无助地扯了扯锁好的车门:“我受够了,我要下车……”虽然不知道前情,但车主显然已经站在银霁这边了,踩一脚油门,故意吓唬他:“你还想跑!”元皓牗本来就被吼得浑身一抖,车主松开油门,又踩着急刹车停在十字路口,后座两个人的内脏更是历经了一番劫难,尤其是不停筷子的银霁。等红灯时,这位司机一回头,恶声恶气地说:“是不是男人?有点担当行不行!”银霁觉得,她坏就坏在把“挑明”发生的场合选择在了高速行驶的车内,使得元皓牗挨了打也跑不掉,还必须在外人的观测中完成情绪转换,如果他自尊心稍微强点……事实上,现在也没什么自尊心可言了,而主导这一切的人必须小心半夜有人站在她床头、手里举把水果刀什么的………在这种绝境中,“beaan”的咒语对他们永远是管用的,腮边的水份被一把抹掉,代表着某种洗心革面,元皓牗鼓着咬肌坐近了,直到把银霁挤进了另一个角落,才强撑着说:“过去没法改变,你也不能用过去全盘否定我的未来,对吧?你这个发展观太不科学了、太不以人为本了!而且你——你昨天也去看那个田茂陵的表演了啊,我说你什么了吗!啊!”越说越硬气,倒也没吓住银霁:“wewereonabreak。”“谁跟你break了!”“那你有本事别跑路啊。”“我,这个,你……好吧。”绿灯亮了看到窗外再次动起来的景色,元皓牗忽然明白了银霁的用意,眯起眼睛发出批判:“原来如此……你这个可怕的巫婆!”“是魔女,谢谢。”“巫婆!”算了,随他老家方言吧。“刚才那是虚拟语气。”“什么?”“没事。既然你说到未来,我就跟你畅谈一下未来吧。”元皓牗微张着嘴,迟疑道:“现在就畅谈?要不等你冷静一点再……?”“我很冷静啊。”事实上,过去的事还没彻底解决,也指向了银霁的错处。为了修补破碎的那部分,她决定给双方一个机会:“未来就交给时间吧。”奇异的是,元皓牗竟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轻点着头:“期限是?”“七年。”银霁正色看向那张认真的脸,“从今天——从201x年的1月16日开始算,一直到第七年的1月16日,一旦踩中雷区,你马上给我滚蛋,一句话都不准磨叽。”语气裹着冰碴,丝毫不容妥协。可元皓牗却像个过年走完了所有亲戚、终于有时间拆红包数钱的小孩,一扫刚才的阴霾,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好,可以、可以,规则由你制定,不管是什么,我全部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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