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严郑重其事,“那你考虑过,他得知真相会怎么做吗?”
他又说:“大哭大闹,痛不欲生,甚至冲动跑来这里,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去找他?也埋在雪里,再白搭一条命就对了?”
时桉不甘心,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钟严:“正因为我考虑过他的感受,才会骗他。”
抵上职业和人格为代价,也要骗他。
更重要的是,他会这么说,完全是基于梁颂晟的意愿。他绝不想让那小孩知道真相,萌生些无谓的担心。
时桉攥着拳,“您就不担心吗?万一梁主任他真、真的有什么不测。”
“我当然担心。”
他们俩的失联,对实习生来说,是失去两位顶尖的老师;对院方来说,是失去两位优秀的工作者;可对他来说,失去的是相识十几年,共甘共苦的朋友、兄弟,甚至是家人。
“但这种无意义的担心有用吗?”
“作为临床医生,稳定的心态比扎实的技术更重要,越面临险情,就越要沉下心思顾全大局,这是对患者负责。”钟严点着他的胸口,“也是对你这身白大褂负责。”
时桉低着头,压下了气。
“除了顾全大局,更重要的是信任。就像在临床手术中,信任你的一助二助那样。”钟严坚定认真,“我相信我的一助二助,同样,也相信他们俩。”
他们是有多年救援经验的医生,面临困难和险情,自救和生存能力远强过普通人。
他们随身携带急救物资,只要不受大伤,抗一周问题不大。
时桉的愤懑逐渐缓和,好奇心更遮掩不住,“钟主任,刚才打电话的那个,真是梁主任的未婚夫?”
钟严没瞒,“别瞎传,搞得院里热火朝天的。”
“不说,绝对保密。”时桉点点头,“但我听他的声音,岁数好像不大,奶乎乎的。”
时桉咽了咽嗓子,贼兮兮凑过来,“梁主任他不会有恋……”
“别瞎说,成年了。”钟严把厚厚的病例压过来,“去,整理了。”
见时桉跑远,钟严点开屏幕,上面是两个人的定位和心率监控。
他们的身体机能正逐渐下降,但还在可维持的范围。
钟严根据定位搜索所处的区域,梁颂晟应该在山洞,徐柏樟那边属于盲区,可能麻烦点。
按照天气预报显示,过了今晚,暴雪就能结束,救援队可以进山搜寻了。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恶劣的环境,还有严重外伤。
钟严咬着牙,都给我挺住了。
你们的命,是我用命换来了,
都他妈不能死!
梁颂晟靠在粗粝的山洞内壁,他左上臂缠裹纱布,身边散落着医用棉棒和止血用品,还有些空袋的补充液。
他背了急救用品,但缺少食物,好在有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雪崩是在他们到达村子后来的,至少那孩子的命保住了。
山洞外的风呼啸着吹,大雪不知多久结束。
梁颂晟点开手机,没有信号,电量只剩百分之二。他找出之前拷贝的视频,随机点开一条。
文件命名时间为今年八月。
视频背影是余念爷爷的卧室,余念垂着脑袋,坐在长毛地毯上。
“今天不想跳舞,只想说说话。”
画面显示,当时是凌晨三点,并非余念固定的直播时间。他设置了禁言,且在线人最多数为十人。
小鹿的眼圈湿哒哒的,他不看屏幕,像是自言自语。
“家里空荡荡的。”
“以后只剩念念自己了。”
梁颂晟心悸,才意识到是余念爷爷离世的日期。
“不行不行,不哭不要哭。”
“念念答应过爷爷,不可以哭。”
“爷爷在天上看着呢,他不喜欢念念哭。”余念不断摇晃脑袋,“别哭,别哭了,别让爷爷着急。”
画面中的小鹿拼命擦拭眼角,他抱着腿,把脸抵在双膝之间。
“可是一个人好孤单,到了晚上就好害怕。”
“还有那么多坏人,总给我打电话,或者趁保镖不注意敲家里的门。”
“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可我不想一个人、不想再被跟踪了。”
“不对不对。”余念挺起腰杆,“爷爷说过,他走以后会有人来接我。”
“爷爷让我在家乖乖等,很快会有人接我回家。”余念咬住嘴唇来抑制啜泣,“我等了,我在等了,爷爷我真的在等了。”
“可是爷爷,还要等多久。”
“天好黑,一闭上眼,到处都是魔鬼。”
“爷爷,我快等不下去了。”余念抱着膝盖,哭声控制不住,“爷爷,他在哪里,是不是忘记接我了?”
“爷爷,我好困,好想你……”
“好想有人接我离开这里。”
画面在哭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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