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想说那句话——别装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说这干嘛呢,油嘴滑舌才是安琪。
不管“和平事业”在她眼里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也不管她究竟有没有自己口中说的那么“无私”,反正阿尔文是把她前面说的那部分理论听进去了,他实在找不到任何漏洞。
只是接受是一码事,做起来又是另一码事——或许这打破了他对忠于西约姆的执念,帮助他给自己重新进行了定位,但是现状却并没有改变。
士兵公寓内的信号依然受到监听,他依然难以想象背叛西约姆会带来的后果,依然会有大量战友同僚会因他的行动惨死,“叛徒”的字样也将永生永世刻在他的碑上。
不过安琪自有她的高明之处——她一个接一个地摧毁了阿尔文所相信的一切,不管是对首脑的忠诚,还是对新世界的向往。
如果过去所有的训练、努力、信念、意志实际都是歪门邪道,如果整个s盟都已集体迷失成为世界的蛀虫,那么他这个人是否活过便已经不重要了,至于他的碑上刻着什么,就更加无所谓了。
这已经完全不是他能不能活的问题,而是像他这样的一个人,究竟该不该活的问题。
阿尔文曾无数次疑惑,一个母亲怎么会试图和自己的儿子同归于尽,但现实却不断地告诉他妈妈当初的决定有多么正确,他甚至开始怀疑在伊森大桥旁被好心人救下之后,他究竟是否算是真正活过。
“你……还好吧?”安琪试探的声音传来,把阿尔文从溺水般的感受里硬生生拉了出来。
眼前开始重新出现色彩,耳畔的白噪音也渐渐恢复。
“嗯,当然,我能有什么事?”阿尔文看着她回道,正常得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安琪只是想离开而已,她对逼疯阿尔文没有丝毫兴趣,当然也就不会再继续施压。
至少今天不会了。
人在流血受伤时意志力本就薄弱,再让他听下去精神可能撑不住,安琪给自己提了个醒——阿尔文可不仅仅是她的新敌人,还是她离开这里的救命稻草。
所以谈话最终是以安琪的建议收尾的:“阿尔文,所有向往和平的人之间都不该是敌对关系,即便站位不同、立场不同,只要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我们就可以用各自的方式不断靠近,最终殊途同归。我有着一定的政治敏锐性,你对s盟军政体系的运作方式了如指掌,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共同思考出一个方案,既能让我活着离开,又不将你暴露在s盟的视野中,这是合作双赢。至于我离开给s盟带来的影响,你大概不用太担心,因为莫尼卡的出逃并没有给世界带来大的变动,那么理论上来说,我回到东半球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她还贴心地补了一句:“很抱歉让你受了伤,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觉得现在还是不要继续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约克的房间已经被安琪搞得一团糟,阿尔文最终没有在公寓内多逗留。他很快将军装外套穿戴整齐,洗了把脸,再抬头时依然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连后脖子处都是直的。
在离开前,阿尔文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担心,我不会让奥汀找到你。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那我也一定会优先考虑放你走。”
等到房门一关,安琪着实松了口气——她本就没想着今天能把阿尔文彻底说服,能得到这么一句承诺,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毕竟阿尔文又不是她,阿尔文从不信口开河。
但当安琪再次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时,却有一种难得一见的感受涌上心头,安琪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她知道那感受名为“悲悯”。
她很少产生这种情绪,或者说几乎没有,没想到她最终还是可怜起了这个s盟士兵。
是因为他不再是完全意义上的敌人吗?是因为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挣扎吗?是因为觉得他的处境太过艰难困苦吗?
都不是。
而是因为安琪明知道,这一次她对阿尔文说的,也依然不全是实话。
小狼,森林,一把火
2524年7月10日,临时调查团的工作仍在继续。
他们注定查不到什么有效信息,但很多时候证据并不来自于他们看得见的,而在于他们看不见的。
整个s盟辖区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那么大的五个巨蛋工程内,竟见不到哪怕一个新人类。
而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是,s盟境内的普通民众似乎也并不关心这些新人类去了那里。当接受调查员走访时,他们大多表现出了冷漠至厌恶之间的情绪,当被问及“新人类”去向,他们普遍回答“在集中安置区”或者直接“不知道”。
当然,他们是真不知道,只不过也不想知道。
至于s盟官方给出的说辞,则是将新人类集中安置在了原地联辖区——那里的巨蛋还漏着大洞,新人类在那里负责修复工作。
所以下一步,临时调查团可能会前往原地联辖区的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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