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展开看了眼,见上面小字密密麻麻,分明可以用信纸来写,可惊蛰偏不,硬是要用这么窄小的纸条,就跟偷偷摸摸似的。
纸条上说,他正在请示父母成亲一事,娘亲已经答应,父亲捂着心口装晕云云,那寥寥几行字,几乎能让景元帝想象出那时的惊蛰,会是何等模样。
“成亲,需得父母同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宁宏儒这等身边之人,早就清楚景元帝的想法,突闻陛下这话,倒也没觉得奇怪。这些天,石丽君在忙活的,不正是此事吗?
等到来年开春,肯定还会有场硬仗要打。
宁宏儒这么想着,又道:“这拜堂成亲,也是该有长辈在,这夫妻三拜,便有一拜是如此。”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父母换成长辈。
不管景元帝是个什么想法,这拜高堂这一出,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景元帝难得沉默,过不多时,他忽而起身。
“出宫。”
…
冬雪飘飘,到处都是银装素裹,那如春来的“梨花”悬挂枝头,处处都是厚雪,踩一脚,就发出清脆的嘎吱声。在这遍地落雪里,那些吵杂的声响好似也沉寂下来,待到这沉府外,更是一片寂静。
门房听到敲门声,出来应时,都带着几分慵懒。
这天气的确是太冷了些,他从阍室出来,都觉得这胳膊腿儿都冻得慌。
门开了条缝,他探出头去。
“是哪位?”
他话刚说一半,瞧见门外的人,真正吓了个哆嗦,猛地跪倒下来。
不知该不该算是幸运,他这人,倒是真见过皇帝的。
“陛,陛下……”
景元帝,竟是到了沉府上。
沉子坤收到消息,赶到书房的时候,那道高大的身影正背着手站在屋中,静静地看着一副悬挂在墙壁上的字。
“……这是父亲所做。”
沉子坤驻足在门外,看着景元帝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既没有行礼,也没有尊称,只是与他一起看着那副字,声音里似有怀念。
“那时,他得知陛下的出生,喜不胜收,难得吃了不少酒……是在酒意里写下的文章。”
兴之所至,甚是潦草。
仔细来看,甚至还有些许字迹错漏。
可偏生在这随性而为里,笔锋所透露出来的韵味,正正是清醒时,再无法写下来的。沉庭轩这幅字,要是被外界追捧他的人所知,怕是千金万金,也想买回家中传世收藏。然这几乎是沉老院长毕生精华之所在的墨宝,字里文章,都透露出老者对刚出生孩子的祝愿。
这是一份期待,是无尽的喜悦。
只是看着这文章,都该知道,这礼物原本的主人到底是谁。可这么多年过去,这墨宝却只能悬挂在沉子坤的书房里,始终没能送出去。
从前,是没有机会;后来,是不能。
沉子坤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让景元帝所看到;更没想到,景元帝居然会踏足沉府的大门。
这么多年来,景元帝对沉子坤这个舅舅,说是关切,远没有这般;可要说不在意,任由他在朝中得罪许多人,却任何攻讦都拉不下他。
这种极其特殊的关系,也叫人摸不着头脑。
沉子坤这么些年,也有时会想,景元帝恨过他吗?
大抵是恨的。
再多迟来的弥补,都也是无用。
已经存在的伤害,再过去多少年,永远都不会消失。
只不过,这是平生头一回景元帝踏足沉府,便也让沉子坤有了些奇怪的冲动:“陛下若是不嫌弃,今日离去前,就将它一起带走罢。”
沉子坤说起这话,有些小心翼翼。
他少有这种真情流露,便也连话都说得有几分僵硬。
景元帝转过身来,冷漠的脸上带着几分异样的表情,说是动容,那也并不像,只是有些沉默。他越过沉子坤,仿若是看他身后的墙壁,过了许久,才淡声说着:
“寡人过些时日,会成亲。”
沉子坤微愣,没反应过来是何意,下意识跟了一句:“你要成亲?”
景元帝没有应,不过这一愣神,沉子坤已经明白过来皇帝的意思。
托茅子世的“福”,沉子坤或多或少知道景元帝和岑文经的关系,并不只是外界所想象的那般止步于肉体,容貌这样的关系,那是某种更为情深,无法分割的感情。
可哪怕是这般,沉子坤都从未想过,景元帝会想与岑文经成亲。
不,应当说,景元帝会萌生与某个人结缔关系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惊悚怪异的。
……而这一次登门拜访,又是为何?
是来,特地告知他这件事?
不知为何,在意识到有可能是这般的时候,沉子坤的呼吸甚至都有些屏住。
有奇怪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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