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帐里,萧暥眼中燃烧着寂寂的冷焰,他道,
“最好的结果就是阿迦罗和单于两败俱伤,若单于和阿迦罗都战死,再除掉穆硕,北狄各部落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大乱,届时我们出面拥立维丹为新任的单于。从此让北狄的狼王成为大雍朝的傀儡,只有这样,北狄草原才能有永久的安宁。”
杀强留弱,这就是萧暥的战略。
一念及此,魏瑄郑重道:“维丹,你是王,是草原未来唯一的狼王,我会自始至终拥护你。”
维丹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清亮:“阿季,真的么,你相信我可以成为王?”
魏瑄耳边回响起那人冰玉般清冷的声音,“殿下,你要获得维丹的信任,战后安抚维丹和北狄各部笼络人心就需要你了。”
魏瑄道:“我相信你。”
维丹神色一振,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阿季,有你这句话,我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魏瑄看着那一无所知的维丹,明天,他将会失去父王,哥哥,舅舅,以及他部族中的勇士,最后只剩下他……
魏瑄记得火光映着萧暥冰冷的眸子,他说,“阿季,这是战争。”
天边一缕薄霞映着冬日苍黄的草原。
魏西陵向来起身很早,帐中一点残灯将熄未熄,朦胧的天光中,隔着纱帐看到了一个人影。
“云越?”魏西陵微微一诧。
云越不是刘武,他每次都会规规矩矩在军帐外禀报了,得到允许才进来,尤其这还是魏西陵的寝帐。
他感到一丝不寻常,“有事?”
“将军,今天我想为你束冠佩甲。”云越振色道。
魏西陵毫不留情回绝:“我说过,你是我的副将,不是侍从,下去罢。”
云越以前如何当萧暥的副将的,魏西陵不予置评,但这不是他的习惯,他也不喜欢被人侍候。
“将军,今天是决战之日。”云越道。
他说着径直去拿了棉巾,打了清水,乖巧道,“让我为将军束发戴甲罢,就今天一日。可以么?”
魏西陵蹙眉。
片刻后,
云越悄悄将那枚寒光流溢的指环穿入了固定发冠的银簪上。
清早,一缕晨曦照入大帐中。
萧暥坐在妆台前,看着妆台上摆满琳琅满目的珠玉首饰皱起了眉,这北狄女子的首饰可半点都不比中原女子少。
“我不戴这些。”他拒绝,戴上这些东西束手束脚,待会儿妨碍他打架。
阿迦罗倒是罕见地耐心,从背后揽住他的肩,哄道:“今天是大典,打扮得漂亮些。”
萧暥偏首看向他,眼梢危险地一挑。
阿迦罗拥住他大笑,顺便就制住他的手脚:“我说错话了,你不装扮也漂亮。不过妆扮了……”他有力的手臂渐渐收紧,呼吸也沉重几分,“更让人欲罢不能。”
说着情不自禁埋首在他颈窝里,这次萧暥却没偏开头,也没有闪,直到清致的初雪上绽开一点娇艳欲滴的嫣红。
萧暥没有避开,因为他清楚今天或许是这个男人最后一天。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一定会让阿迦罗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又或许阿迦罗连咬牙切齿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无关个人恩怨,只是立场。
他敬阿迦罗是个对手,是条汉子,也是枭雄。
所以若有机会杀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阿迦罗罕见地感觉到今天早晨这狐狸特别乖顺。
那难得一见的柔情让他一时心醉神迷,迎着初升的晨光和即将迫近的恶战,这些天压抑已久的热切渴望,不可遏制地汹涌激荡起来。
萧暥按住他开始放肆的手,敏捷地旋身而起,“我给世子弹支曲子。”
阿迦罗蓦然怔了怔。
帐外,朝阳在初冬厚实的云层后喷薄而出,在苍黄的草原上洒下一片火焰般的金红。
大战之前,最后的一个黎明。
很多人注定是看不到今天的太阳落山了。
萧暥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铮然振响,若铁马冰河入梦而来。
不知道为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
阿迦罗端坐在他对面,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琥珀色的眼眸中有不明的情绪翻涌。
此情此景,居然……有种霸王别姬的既视感?
萧暥有点佩服自己这会儿还能胡思乱想。
能想点吉利的吗?
比如说,此番他运筹帷幄,已经稳操胜券,应该更像十面埋伏里的韩信罢?
算了,韩信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栾祺走到帐前时,就听到大帐内传出松风流水般的琴声。
他才想起来世子已经娶妻,这会儿大战之前,怕是正伉俪情深之际。他识趣地驻足,等在帐外,直到琴声夏然而止,才掀开帐门进去。
可是刚跨进帐门,他整个人剧烈地一震,顿时如背冰霜,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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