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近,柳思南抵着她肩膀把人往外退,神情落寞,“有什么好回的。”
“父母都不在了,从小长大的房子也早就拍卖了住进别人,回去触景生情有什么意思。”
这话真揪心。
小柳思南穿着华丽的蓬蓬裙,上面绣着妈妈的爱,站在舞台中央,像一个高傲的小天鹅翩翩起舞,朝她投来远远的一瞥。
转眼画面一变,家产拍卖,蓬蓬裙扔进垃圾箱运走,全家失去音信,再见柳思南,她成了孤儿,也成了大人,早就没了小时候稚嫩的模样。
吴郝雪“啧”了一下,低头沉默,安静了一会儿,又“啧”了一下。
“再出声去别的屋子,”柳思南头也不抬往外指,语气嫌弃,“烦人。”
“南南不哭,姐姐抱抱。”吴郝雪作势要给人安慰,被柳思南一脚踢下沙发。
柳思南踢出去的腿没有收回,在空中转了个圈,拉伸。
“我去?”吴郝雪瘫地上,盯着她目测至少一百八十度的软开度,目瞪口呆。
柳思南沉浸在舞蹈里,把手机支在一边,跟着音乐跳一遍动作,再看回放。
“不是我说,你手腕还没好吧,”吴郝雪瞅她单手支撑起身的动作就牙疼,“绷带呢,夹板呢,痛觉呢,人性呢,医生呢?”
“演出那天就好得差不多了,”柳思南对自己刚才的舞蹈挑剔了好一会儿,总算满意了一些,≈ot;希望不要影响演出。≈ot;
吴郝雪搭着眼皮看柳思南,“你确定?”
柳思南敷衍点头,“当然。”
还当然。
吴郝雪咬咬牙,忍不住。戳开蓝齐的聊天框,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配文质问:“你就这样照顾我家小思南?”
蓝齐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锁屏弹出某个特殊的备注名“大小姐”。
工作室正在开会,蓝齐短暂几句收尾,示意大家休息一下。
点开吴郝雪的微信,蓝齐有点好奇这个大小姐怎么想起要和自己联系。
光秃秃一个照片,加一句毫不见外的质问。
蓝齐抿着唇点开照片,放大,调整了一下画面比例,截图,随手转给老板李锦屏。
【蓝齐】:嘘,你家小思南现在还以为我不知道她受了伤。
不知道!?吴郝雪一个激灵坐起来,柳思南竟然把伤势瞒了下来。
那,她这种自爆的行为岂不是要招来一顿打?
吴郝雪紧张盘算,思考如何威胁蓝齐与她一起瞒天过海。
蓝齐忍着笑,风轻云淡继续暴击。
【蓝齐】:她瞒得这么辛苦,你好傻,一句话就揭穿了。
吴郝雪:……
蓝齐随手关掉屏幕,反扣在桌面上,神清气爽,继续开会。
李锦屏的手机是静音,半天过去,她才看见蓝齐这条信息。
此时天已经黑了,外面灯火伶仃,山间夜晚静寂无声。
李锦屏放下数位板,把刚设计出来的线稿点击保存,又把柳思南的照片同步传到电脑,放大点开。
照片里,柳思南额头宛若水洗过,泛着透明白皙的光泽,发际线周围有汗湿的小绒毛,亮晶晶的。
她抿唇紧盯手中的平板,站姿随意,身形窈窕,神情认真中带着一丝纯然的执拗。
侧脸精致到无以复加,浅褐色的瞳孔与光线擦肩而过,就像树林繁密的枝叶间落下光的形状,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朦胧的光感里。
就像,一头初生的小鹿,还站不太稳,睁着好奇纯澈的双眼,从疏朗的树林中走来。
身后,披星戴月,万树有光。
只是那头小鹿嶙峋瘦弱,一只前蹄还受了伤,绑着刺眼的绷带。
李锦屏窝在椅子里,感觉自己像一个垂朽的老人,迟暮的味道就像一湖腥甜的死水,只敢在岸下远远看上一眼,看那小鹿如何鲜活,如何跃动,好似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一些。
但那终究只是假象。
她曾经亲手摘下月亮,把那头小鹿养进自己的庄园,可事实证明她错了,错得离谱。
如今,倒是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她疲惫地摘下眼镜,大门从外面敲响,有人推门进来。
“夫人,”临夏到点上楼,刚在温水里泡好的双手皮肤柔嫩,搭在太阳穴上的触感并不难受,她一下一下顺时针打着圈为李锦屏按摩,手下力度刚刚好,“连续工作三小时,您又超时了。”
李锦屏闭着眼,嘴角微微下垂,神情不悲不喜,好似入定般,把自己封闭起来。
过了好久,临夏手腕酸疼,停止按摩。
她用打湿的面巾纸擦拭李锦屏的皮肤,再往上抹了一点精油。
做完这一切,她刚要往外走,就听见李锦屏问了一句。
话里带着妥协的叹息,与再也没什么力气抵抗的颓丧感。
“你知道,骨裂的病人,适合吃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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