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梢微弯看着他问,“是不是让你?掉面子了?”
裴沐珩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却还是立即摇头道,“没有?,我很感激你?,若非你?,妹妹往后陷入巨大的痛苦中,这一生会如何,难以预料,此外,夫人本事,令我钦佩。”
“是吗,”徐云栖再次莞尔,“往后我还会如此,你?能?接受吗?”
她语调一如既往轻柔温软,目光定定看着丈夫,没有?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一回,裴沐珩沉默了。
自从他参与夺嫡,他很清楚地知道他需要一位怎样的妻子,出身?名门,端庄大方,品行出众堪为?官宦女眷表率。
皇帝赐婚打乱了他的计划,起先他不满,直到朝夕相处半年,见妻子温柔娴静,性情洒落大方,他心?想?他无需一位名门之妻给他助力,如徐云栖这般能?安稳地替他持家,他亦满足。
只是若妻子行女医之道,出入城中给人治病,恕他不能?接受。
眼下妻子刚刚经历一场劳累的诊治,不是说?话的时机,裴沐珩琢磨着回头寻个机会好好与她解释。
“你?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他语气照旧温和?。
徐云栖收回视线,慢慢明白过来,双手交握搭在膝盖,渐而又放开,她抬眸看向窗外,光怪陆离的灯芒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闪烁,东一家炊烟袅袅,西一院宴席嚣嚣,甚至她还听到有?妻子扯着嗓气骂丈夫的腔调,
万家灯火徐徐在余光中撤退。
这样的画面在她人生里并不鲜见。
她已不记得多少个日夜,跟随外祖父白日行马,夜里乘船,就这样坐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她绝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停止自己脚步。
熙王府不能?接受,她也?不勉强,严格来说?,她已违反了新婚之夜的约定,她退出。
风吹乱了她鬓角,裴沐珩再一次瞧见那一抹血色凝固在她发?梢,手臂抬起,白皙修长的指骨伸过去,在他即将替她剥落那一丝血痂时,那张明致面庞再次转过来,眼底笑意不褪,
“三公子,我们和?离吧。”
裴沐珩的手僵在半空。
裴沐珩的手滑了下来,落在膝盖。
目光渐渐掠起一层深霾,凝着她分毫不?挪,
两?个人对视足足有几息。
徐云栖面色始终平静,甚至带着劝慰的口吻,“三公子是因圣旨被迫娶得我,今日之事?陛下已明了,也算一个契机……”
“出了事?便打退堂鼓,这是夫人一贯作风?”裴沐珩毫不?留情截住她的话,神色也前所未有冷冽,眼神沉沉跟蓄着一眶风雨的旋风,深不?见底。
徐云栖微愣,愣的不?是他这番话,而是他的语气。
印象里夫妻半载,这位丈夫从来?都是温和的,也不?曾与?她说过重话,今日这番无情冷酷还是头一遭。
她不?明白他气什么,气自己被一个女大夫提出和离?
虽说裴沐珩从不?与?她说朝廷的事?,徐云栖也能从细枝末节猜到一些,他志在朝堂,兴许还有大抱负,他和他母亲的态度今日可见一斑,越往深里想,他们着实不?合适,何不?快刀斩乱麻。
“三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您心?知肚明,我亦然,我们都不?会为彼此改变,不?是吗?我不?想拖累您。”
徐云栖的语调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裴沐珩眯起眼看着对面的妻子,真的给气笑了。
那双眉眼还是熟悉的模样,温温软软,不?带一丝锋芒,说出的话却跟无情的刀子似的。
她这丝毫不?留余地的作派,衬着昨夜的恩爱缠绵像个笑话。
裴沐珩转过身来?,面朝前方,深深吸了几口气,自嘲地笑了几声,他果真不?知自己娶了个怎样的女子,她与?他想象中?大不?相同?。
裴沐珩捏了捏眉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夫妻之间,气头上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一旦出口便是覆水难收,也会成为往后相互攻讦的把柄。
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裴沐珩没有丝毫犹豫,掀开车帘便下了去,头也不?回跨入门?槛。
徐云栖慢慢搭着银杏的手下车,往他背影望了一会,摇摇头跟了进去。
夜色已深,熙王府却静的出奇,下人个个垂手默侍,大气不?敢出。
先是熙王妃面色铁青回了府,随后是裴沐珩神色冰冷跃进了门?,三公子虽不?苟言笑,却极少动?怒,今日这般模样,定是出了大事?。
徐云栖经历了三个时辰高强度的诊治,已经很累了,回去便匆匆洗漱倚在引枕休息。
她给裴沐珩时间斟酌。
他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两?个人除了和离,别无他法。
银杏将医囊与?医箱检查一番,收拾干净,折入屋内,见她撑额靠在引枕,轻轻走过去,将薄褥搭在她小腹,“姑娘,躺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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