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满山的时候,宁媛的破脸盆里装上了四条鱼。两条草鱼,两条鲈鱼,甚至她还捞了点小河虾。肥嘟嘟的鱼儿和小河虾在破脸盆挤挤挨挨的。她满意地抱着脸盆往回走。回到牛棚边的小屋,她正好看见荣昭南拿着扫帚从牛棚里出来。宁媛朝着他举着手里的破盆子,笑了笑:“荣大夫,你扫完了,我弄了点河鲜,一会咱们烤鱼吃。”荣昭南当然知道她刚去钓鱼,他一直盯梢到她开始往回走,才抄近路回到牛棚。他平静地点头:“那你最好晚点做饭,否则一会村小队的人把牛赶回来,看见你烤鱼,你解释不清楚。”溪河里的鱼也属于集体财产,偷偷摸摸去弄鱼的村民不是没有,一般村小队对自己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是下放改造分子,她是他即将领证的“妻子”。那去溪里弄鱼的事儿,八成要被说成薅集体羊毛,又要受罚被批的。宁媛笑了笑:“你放心,我就是考虑到下午人都下地去了,没人在溪边,才去钓鱼的。”现在都78年深秋了,12月上头就要彻底定下改革开放的国策,现在环境已经宽松了很多。但,荣昭南还没恢复工作,一直被困在这里,他的担心是对的。“我先把鱼拿进去了,免得叫人撞上!”宁媛抱着盆子匆匆进了屋。荣昭南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一个下午,他都没有发现她除了钓鱼之外,还干别的事儿,见过别的人。难道她不是去接头的?又或者她给上线传递信息的方式,他没发现。敌人果然狡猾……他眯了眯眼。宁媛不知道因为自己一些异于时代的表现和荣昭南的职业敏感性,他脑子里已经开始上演一出谍战大戏。她心情不错地把装鱼和小河虾的盆子藏好,鱼钩也收好。宁媛看了看天色,抱起一叠报纸朝着荣昭南一笑:“荣大夫,我先去糊墙了,你一会折腾完牛棚的活再过来吧。”荣昭南看着她笑吟吟的样子,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既然你跟我是谈朋友到结婚的,那你总叫我荣大夫,别人不会觉得奇怪吗?”宁媛正在拿小刷子搅拌浆糊,闻言一愣,是的,这太生疏了。她看了眼荣昭南,迟疑了好一会,才尴尬又试探地问:“那……我叫荣大夫你……嗯……昭南?还是阿南?”姑娘软和的声音这么叫自己名字,像一只绒草轻轻掠过他耳边的皮肤。有些痒痒的……荣昭南顿了顿,转身出门:“随便你。”宁媛看着他修长高挑的背影,有些纳闷,这人真是古怪。不过算了,大佬们脾气性格都是怪的。她耸耸肩,开始刷墙。夕阳落入地平线,村落炊烟袅袅,鸡鸭入笼,牛羊归圈。农忙了一天,村民们都归家吃饭了。牛棚本就靠山脚,是最不热闹的地方,此刻周围安安静静……除了,空气里弥漫着烤鱼香。宁媛在牛棚后用旧砖头和石块垒了个简易小灶。她举着树枝穿好的四条鱼在小灶上烤着,柴火把鱼皮烤得焦香。鱼油自己滴答滴答地落在柴火上,刷了酱油和盐,鱼肚子里塞了姜葱和野紫苏,香料的味道渗进鱼肉,弥散在空气里。荣昭南端着一小锅红薯粥从房里出来,正面对上这“刺激”的味道,肠胃都跟着一紧。宁媛瞧着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鱼,举起一支最大的递给他:“来,试试我的手艺?”要跟大佬搞好关系。荣昭南也没客气地接了过来,坐下来就开吃。宁媛看他挑刺吃鱼的速度很快,干脆利落,但还是看得出教养极好,吃东西嘴里都没发出声音。“看什么,你不吃吗?”每一回,荣昭南手里的烤鱼已经不见了一半,他盯着宁媛手上还在烤的鱼。宁媛笑了笑,顺手把铁丝穿好的河虾也架在小灶上烤:“我吃一条就饱了,剩下三条,你吃吧。”荣昭南见她一个人忙活着又洒盐又转烤鱼的,他伸手接过来两根烤鱼:“行,我自己烤就好。”宁媛笑了笑,小心地转动着灶台上几串快烤熟的小河虾,又拿饭盒打了红薯粥。她分了两串小河虾给荣昭南的饭盒,就着粥吃起了烤鱼和烤小河虾。荣昭南看着她吃饭秀气的样子,若有所思——小特务手艺不错,让她住进来,倒是有些额外的好处。随后,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各自吃着饭。宁媛有点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便轻咳一声,找话题:“你……为什么会中了那种药?”
荣昭南可不像是会随便中药的人。荣昭南一边挑鱼刺,一边淡淡地道:“昨晚不是秋收庆典结束么,有红袖章送了酒和包子过来,说是分享集体荣誉,看着我吃的。”宁媛一愣。那些红袖章是负责检查这些下放人员思想改造和学习情况的。所以,荣昭南没拒绝……“万一他们送的东西有老鼠药,你也要吃下去吗?”宁媛心情复杂。荣昭南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们不敢。”他镜片后幽暗的目光让宁媛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不敢吗?可不也还有人敢送掺了让牛马发情药物的酒和包子来……她转开眼没有再多问,继续吃自己的烤虾、烤鱼和红薯粥。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觉得荣昭南一定不会放过敢暗算他的人。算了,吃鱼别说话,免得卡刺儿!有些事不该她这样普通的人知道。……今晚一顿饭吃下来,肚子也有八九分饱,宁媛很满足地放下饭盒。现在粮食不足,以前在知青点,唐珍珍总是多吃多占,她们剩下的几个女知青能吃七分饱就不错了。荣昭南看着她转身要走,挑眉:“等下,这里的碗筷锅瓢,你不收拾?”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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