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把气温拽得大跳水,且没有回升的趋势。
通体漆黑的卡宴疾驰在郊区的路上,离市中心越远植被越多,空气湿凉,路中缩在副驾驶发抖却不敢叫人把窗户关上。傅游川心情不好,他不要在这个时候说错任何一个字。
但他确实想叫对方少抽点烟,开车还在抽,香烟夹在白皙修长的指间,烟灰已经摇摇欲坠。他心惊肉跳地盯着,生怕车里昂贵内饰被烫坏。傅游川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咬在唇边吸了最后一口,随手将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他喉结滚动几下,还是什么都没说,这种叮咛听起来太亲昵了,他怕傅游川又用那个令人有些难堪的问题回他:你以为你是谁?
他装作不经意地,目光从傅游川手背有些明显的青筋上挪开,却是直直往上挪,猝不及防和对方漆黑的瞳相撞,连忙收回目光,心脏咚咚地跳。
一开始是雀跃,夹杂着心惊,再慢慢地变成失落。
不用细看,傅游川的神情他太熟悉,面对他的时候,不是厌烦就是厌恶,像看到食物上粘了苍蝇。
等车里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了,傅游川总算关上窗,他逐渐感到身上回暖,泛起令人脱力的酥麻。他额头抵着车窗玻璃没出声,车里一片寂静。
汽车在墓园门口停下,傅游川径自下了车,路中赶紧拿上放在后座的一捧白菊,手忙脚乱地跟上。
要祭拜的人在接近山顶的位置,路中在半山腰就丢了傅游川的身影,幸而跟着来过几次,硬着头皮凭借记忆一路往上,最终还是找到了地方。
他热出一身薄汗,被山风一吹,又凉透了。傅游川一身黑西装站在墓碑前,不知何时又点了一支烟,他觑一眼傅游川的脸色,弯下腰小心地把怀里的白菊摆好,正要把边上窝着的一朵拨出来,手上就嗡地一疼,一束好端端的花也滚落很远。
路中吓一跳,连忙收起手,被踢到的虎口火辣辣地疼。他捏着手惊慌地抬头看,傅游川睨他一眼,用微沙的声音说:“你也配献花?”
路中没有吱声,沉默地站起来退到一边,傅游川却不放过他,“怎么,你装什么委屈?还是你也想祭你爸?”
路中想说明明那花是他买的呀,他只是帮忙拿上来。但傅游川有时候有点不讲理,他也早就习惯不去争辩,掌心偷偷在裤子上蹭了蹭,小声说:“我没有啊。”
“我告诉你路中,”傅游川伸出夹着烟的手扯他的脸,眯起眼睛恶声道,“只要我还活着,你爸的碑就立不起来。”
傅游川比他高半个头,这么贴近说话要稍微俯下身,那张英俊得近乎漂亮的脸一逼过来,路中就头脑放空了。
可惜他是beta,闻不到傅游川的信息素,在这样的距离之下,一定会整个人都被对方的味道裹起来吧。
烟头几乎要燎到鬓角,袅袅升起的烟线冲进眼睛里,辣得他两眼湿润,脸皮也被扯得有些疼。他不敢乱动,大概傅游川看他这副窝囊样也再找不到能出气的点了,冷哼一声,手上用力把他往前一扯,顺着力道放手,害得路中往前一个踉跄,好险停住,否则要是一头撞在冰冷坚硬的石碑上……
也许这是傅游川真正想做的?
动作间滚烫的烟灰扑簌簌洒落在他颈间,他被烫得一激灵,刚要伸手去拍,就听见傅游川说“跪下磕头”。
身体先一步按照对方的指令行事,这时候倒没人质疑他配不配跪了,他利索地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却没有立刻起来。幸好傅游川通常不会理会他,随手扔下烟头,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路中把那烟蒂捡起来小心地摁灭,背过身去窘迫地扯了扯裤头,裤裆那里隐隐鼓起一个包。
他方才以为傅游川会踩他,趁他跪下来的时候。
脖子上还留了一点痒的痛意,他像是眷恋一般轻挠了挠,没再逗留,小跑着下山。
回到墓园门口,却没有车的踪影了。路中无头苍蝇似的在周边转了两圈都没看见那辆卡宴,问一个小卖店的老人,刚才有没有人下来。
老人说有哇,一个长得挺俊的年轻人,在这买了瓶水就开车走了。
路中生出点不好的预感,一摸口袋,果然是空的——手机落在车上了。
他提一口气,沿着来时的路开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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