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门口层层珠帘凝望,不知等谁来。
桌上搁置一只青瓷杯,内盛清茶,距溢出杯口只差短短一线。
秦晔不明白为何见到是如此景象?未免太奇怪些。眼见得白露枯等一日、二日,三日……眼睛不曾闭阖半秒。
虽知旧事已远,仍不免心中忧虑。——如此苍白眉目,是多么疲惫?到底又是谁,值得他如此整日整日枯等?
终于在满室寂静中等着似乎一阵风吹过,将那杯茶荡出涟漪。极轻微嘀嗒一声,顺着杯壁落下一滴水。
明明无人说话,白露却好似得到谁的回应,便道:“为何不同我说句话呢?”
且慢慢落下一滴泪来。泪痕点点,濡湿他素白面颊。
砸在那颗茶水边上,模糊成一片。
秦晔此生,时至今日,尚不曾亲眼见到酆白露的泪水。
……
“为何不同我说句话呢?”
“为何不同我说句话呢?”
耳畔听着的同脑海里迷迷糊糊转着的居然凑成一句,秦晔撑开眼皮,唤醒自个儿脑袋,根本不搭理。
热汤池叫他浮浮沉沉其中,酆白露又贴得那样近,粘腻腻得热。
“远些,”秦晔道,“好热。”
他刚同酆白露酣战一场,正是昏昏欲睡之时,偏偏酆白露不晓得筋搭错了哪一根,居然这时候找他说正事儿。
先说该如何调理栖鸾的身体,又絮语着数年来望山各派各峰的状况,间或提及一些还活着的、好好的、仍算秦晔友朋的故人。
秦晔道:“见到师姐过吗?”
同他二人一起由悬月门进入望山的仅师姐宋元容一人,本与秦晔也仍旧是同峰,奈何因他道心破裂,纵情山水,师姐又红尘历练,只待归来做一峰主位,竟是许多年也未曾相见了。
酆白露道:“见过几次,她旧伤已痊愈。观她风度,想来一切顺遂。”
秦晔道:“那就好。”
酆白露道:“却不对我有所问询吗?阿秦,我的过往,你不在意吗?”
秦晔的确感兴趣。也好奇到底是谁要杀白露?左不过是一些仇敌,但数年未得同进出,酆白露受过哪些新的波澜,他已不得知。
问出声时也知晓酆白露大约又要敷衍过去,果不然并未得到确切回应,白露只道:“还是那些人罢了。——阿秦总关注这些。”
秦晔心道不关心这些关心什么,总不能等到你命都没了再同你谈情说爱……又懒得争论,于是点点头,听着酆白露蔓声细语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回着回着,居然差点儿睡过去,酆白露数次央他回话,这才将他整醒,并遭秦晔嫌弃,让他“远些”。
酆白露道:“汤池里热,本就平常,我远了你也凉快不得,阿秦。”
秦晔道:“好好好,你说得对。”便又要栽倒睡过去。
酆白露劝阻他不要水中休憩,秦晔便模模糊糊道:“也病不了,你去做你的事,不用管……”
最后尾音都听不大清,原是睡过去了。
酆白露见他呼吸沉沉,只凝望了他一会儿,自己出水穿衣,捻了个诀儿将水与秦晔隔开,便离去了。
时间一刻刻过,秦晔仍睡得香。约莫半柱香功夫,他猛然睁开眼,眼神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从汤泉里跳起,边穿衣裳边往外跑,还感叹道:“也真能陪我演……”
并对自己施咒,将神识禁锢体内。——终究身体里有点不属于自己的玩意儿,若跑去报信,实在枉费他的心机。
出门后左右转换方向,终于到一处偏远小殿,推门而入,与钟于庭面对面打了个照应。
钟于庭见他头发尚有水汽,知晓他是急急来的,嘲笑道:“赴个约倒叫你整的如偷情一般,你也真是谨慎过头。就是他知道又怎样?”
秦晔道:“你打量他不知道?快把东西给我!再不快些,我真就连这点玩意都瞒不住了。”
钟于庭见他如此,顿觉毫无意趣,甩了个令牌样的东西过来,恹恹道:“你自己看吧,我懒得和你掰扯。”
秦晔比他紧张得多,接来后上下翻转,左右前后均看了个遍,确认没有问题后便深吸深吐气,几个来回后终于手上用劲,将令牌捏碎。
令牌破裂一瞬,便听得一个空灵女声在他耳畔响起,说得是:“冤成父子,债转夫妻;莫等来世,只争朝夕。簪钗是千年旧物,物主轮替不定,难以理清。其上最深因果,只在此处。”
如此定论无异良药于秦晔,他登时立松口气,连声道“还好”。
还好白露不是真因他“无牵无挂,无朋无亲”而选中他,乃因二者间有一笔旧账……同他猜的一模一样。
天底下如他一般的人还少么?若真被随意选中,自然也可被随意丢弃,未来如何,结局如何,绝不可知。
他之疑虑横亘数年,虽面上不显,背里却将旧物送去调查,此事埋了长长引线,终于在今日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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