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总是很短,燥热的夏风卷沙而来。大理寺中,燥热之感更盛,倒也不是憋闷的温度和天气,更多是从人身上弥漫而出的焦躁。但凡看来往差役的神色和动作,稍有经验的大理寺官员,脑海中瞬间就能冒出许多不妙的词案子棘手,线索断绝,上头压得紧,排查无果,烫手山芋就连大理寺养的狗,也都懒散地趴在窝里,没去找人撒欢讨食,经验丰富的它一看两脚兽这样躁动,就知道现在凑上去也是自讨没趣。进到属于狄松实的那座衙署厢房,更能感受到一股凝重的气息。屋内来往差役大多眉头紧锁,偶尔低声交流也一副沉重的模样,“这次死人了没”“死了五个,全是晚上还睡在酒楼守楼的小二杂役。”“这是送来,若再磨磨蹭蹭,让他自己掂量。”“是。”随侍应道。狄府。狄先裕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泪汪汪哭求来的说情,再一次起了完全相反的作用。不仅没帮他成功说情,反而成了他实打实的罪证。狄先裕此刻一脸呆滞,满眼惊恐,不敢相信地嘶声喊“什么”“今天”狄先裕顿时急得跳起来,一蹦三尺高。顾不上别的,如火烧pi股般冲进书房,坐下来拿起笔就写,活脱脱暑假最后一天才哭着疯狂赶作业的学生。狄寺丞那句“应该快了。”显然低估了咸鱼的磨蹭程度。其实显指纹的工具,在从昭哥儿那里薅了羊毛之后,没多久就做出来了。好不好用暂且不知道,但绝对足够唬人,看起来足够专业但写文章这个事,狄先裕就没法薅儿子羊毛了。小家伙才开蒙,能认识几个字啊还别说,某脸厚心大的咸鱼,还真试图哄过儿子,用的还是老一套“爹考考你。”咸鱼懒得连招数都不更新,妄图一招鲜吃遍天下。不,一招鲜吃遍昭昭被考的小昭昭还很开心,带着点矜持的自信小表情,中气十足的小嗓音嗷嗷就说“咱们可以从爹爹当初带我玩天虹的故事开始讲啊”他眸子亮晶晶的,小脸上满是崇拜。“这样大家也就都知道天虹不是喝雨水的虫了”说着说着,小孩还手舞足蹈起来“对了对了,还可以写爹爹知道要去找一种看不见的光”狄昭昭说着就激动起来,因为真的听起来就好酷,爹爹竟然知道有一种看不见的光小孩越说越激动。狄先裕越听越沉默。太阳都晒不干他的沉默。真要按照昭哥儿的想法写,哪里是阐述原理哪里有对大理寺显指纹技术的看法哪里有一点笔墨文采分明整个就在讲故事如果说狄昭昭最爱听的故事主题是“破案”,那这个故事的主题完全可以叫“我爹真厉害”“大家快来看我爹”狄先裕听着就觉得社死。真写出去给人看了,他就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不用活了狄先裕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小昭昭的兴致勃勃,还在乐颠颠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不过小孩就是小孩,在说到,扼杀在摇篮里薅羊毛失败的狄先裕,一下就卡在了写文章这块。不是他磨洋工,而是真的难写狄先裕每次落笔都满脸犹豫,纠结着写到什么程度好,写太深了被追问,答不出来怎么办写太浅了,太糊弄了,万一被他爹看出来,再以课业态度不端正之类的由头,罚一顿大抄或者挨顿狠骂,那就太不划算了。狄先裕这篇文章,写出来上辈子毕业论文的架势,要真没人催,他指不定能写个小半年。忽然接到“论文截稿”通知,慌得一批,简直像是天都要塌了。“怎么办、怎么办”狄先裕拿着笔疯狂赶作业般往后写,急得抓耳挠腮,像狼一样叫起来“啊呜”等他叫完了,竟奇异地传来一道更绵长、更像狼的回声“嗷呜呜呜”狄先裕他家没养狼啊清脆透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爹,你在学狼叫吗”小昭昭探头jg门边忽然露出一个小脑袋,白嫩的小脸上还带着惊喜和好奇。“我也会哦”说完,昭昭两只小手放在黑绒绒的头顶作狼耳朵状。仰起小脸朝天,摇头晃脑,同时张嘴大喊“嗷呜呜呜”狄先裕慌张的心,忽然一下落了地。交功课怕什么,带崽一起去啊要真有难题,让昭哥儿上,他负责摇旗呐喊助威就行虽然这只崽有巨大的背刺嫌疑,但真有事的时候,是真的给力,真的上的狄先裕抱着良好的心态,边瞅小昭昭,边嘀咕“既然有坑爹这个词,那肯定也能坑崽吧要不然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吗”用一秒钟说服了自己,狄先裕就开始没公德心地忽悠儿子,他理直气壮“爹今天要去大理寺送紫霸王。”狄昭昭一下来了精神“爹听说啊,大理寺最近有一桩特别难、特别奇怪的案子,十几年都没抓到凶手,昭哥儿要不要”十分了解小孩那点爱好和小九九的爹,一忽悠一个准。狄昭昭一下忘了狼叫,小手拉住爹爹的袖口兴奋喊“爹爹带我去”狄先裕一本正经“爹爹这是去做正事。”蔫坏的爹又在逗儿子,也实在不怪祖父一见荒唐事就往他头上想。狄昭昭小手拉着袖口就摇,边摇边央求“带昭哥儿一起去吧,爹爹你最好了,爹爹爹爹”狄昭昭这些日子开蒙认识了不少字,正每天磕磕绊绊地抱着带回来的那摞书读,可字又认不全,故事也断断续续读不通。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块香喷喷的肉,在小孩鼻尖晃啊晃,晃啊晃看得见、闻得到,就是吃不着实在是把小孩馋得心痒难耐、抓耳挠腮,勾得他每日哼哧哼哧地卖力学。可这才学了多久哪有那么快就能通读文章狄先裕这一钩子下去,小孩直接开心得蹦起来,嗷呜一口把钩咬住。本就想带昭哥儿一起去交功课的狄先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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