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正式,表情严肃的助理怀里抱着一叠文件,拿着一台ipad汇报着工作。“……的工作很成功,这份文件签完之后,您晚上九点和检材的余总有一场酒会,约在绸明会所。”傅止宜头也没抬:“推掉。”助理说:“您已经推掉很多次和余总的约了,这次再推掉,很难解释。”“他想见的是我爸,又不是我,这事你直接报我爸助理那边去,下次他再和我约就推掉。”助理抿抿唇,手指在ipad上点了两下:“好的。”从上次推掉一个约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魔盒,傅经理总是推掉很多约。轻松是轻松很多,但处理这些关系,找理由什么的,可真是苦了她这个小助理了。但到底是给人打工的,她也说不了什么。并且,这些约傅止宜的人确实不是她现在这个经理职位能见的人,都能算得上是额外的工作了。连带着她这个小助理也干着不符合这个职位的工作量。不过好在傅止宜上任第一天就给她上调了工资,不然她恐怕早就走人了。“你下班吧。”傅止宜签完字,把签字笔往桌上一按,抬眼对她说。助理知道她晚上有安排,顺嘴问了一句:“您需要我安排车辆接送您吗?”“不用了。”傅止宜单手将才签好的文件递给她,“出去把门带上。”“好的。”最近的气温很稳定,稳步迈进了三十五度。办公室里的空调已经打开,傅止宜穿着一件衬衫在冷空气中久坐还会有点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闭上眼往后靠,旋转一圈面对着身后的落地窗,又抬起头往外看。城市渐渐亮起灯光,什么颜色的灯光都有,凑成一团,像是廉价亮片上的色彩。她恍惚想起一句话:那些亮起的灯光中,每一盏都等待着一个人,却没有一盏灯为我而亮。笑了笑,傅止宜摇摇头,这句话和她搭不上什么关系。今晚和十几年没有见面的妈妈约了见面。傅止宜是自己开车去的,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会所。是她自己定的。定的时候觉得有点讽刺。明明找人对钱盛美下死手的时候,找的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咖啡馆,但和亲生母亲见面的时候,却找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会所。她在防什么呢?钱盛美的事要父亲明明白白知道是她做的,现在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却还遮遮掩掩,不让他知道。傅止宜去的晚了,说是故意的也并非是这样。路上的车有点堵,她便顺着开慢了些。即使过了一个小时,她们也没有催她。顾长蕴的联系方式很好找,网上能搜到她的工作号。傅止宜打了过去,一句你好就让顾长蕴认出了她。
去的路上慢吞吞的,敲门的时候也慢吞吞的。但傅止宜的手还没放下去,门就被她们从里面打开了。开得很急,像是生怕敲门的离开一样。这是十六年来的第一次见面。温拾青还是像傅止宜记忆中那样温柔,眉眼间总是蕴着淡淡的忧愁,可望向人的时候,那种忧愁又能瞬间变得柔和温良。岁月没让这个美人变得苍老丑陋,而是往她身上增添了几分沉淀过后的淡然。优雅的气质一如往常。傅止宜张了张唇,缓缓喊出一声:“妈妈。”她以为自己见到温拾青的时候会很生气、很愤怒,或者无法接受她离开自己十六年之久,而转身逃走。可傅止宜见到她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终于。妈妈终于又回来了,她们终于又见面了。这次不再是那些狗血的梦。也没有惨烈浓重的情绪起伏,简单得像是她们只分离了一天。又转头看着开门的女人,利落干净得还是那么熟悉。“长蕴……阿姨。”“小宜……”顾长蕴似乎松了一口气般,拍拍她的肩,“去吧,拾青在等你。”傅止宜笑了下:“我也在等她。”“小宜。”温拾青每次呼唤她的小名的时候,总是满含爱意,这次也没有例外。以为自己很难释怀的。以为逃不过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但想象中的事情在现实中终于发生的时候,傅止宜以为的情绪和事件都没有向“她以为”的方向发生。她不过只拥抱了已经迈入中年的母亲。在她耳边说:“你终于回来了,妈妈,我好想你。”简单得像是在做早餐选择牛奶还是咖啡这样的选择题。温拾青的泪沾湿了她肩膀上的布料。“小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也好想你,我一直都想回来看你。”“那年我们离开的时候也想要带你走,可是带一个小孩离开要做的手续太多了,我们实在做不到。”“对不起小宜,这么多年我都没陪在你身边。你已经从一个软软的小女孩成长为优秀的大人了,对不起。”傅止宜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妈妈,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我明白的。”可她越是这样说,温拾青就越是感到愧疚。顾长蕴走上前,轻柔地安抚温拾青的情绪。相拥的母女分开,傅止宜看着她哭红的眼眶,温声却又冷淡地说:“妈妈,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因为你对不起的,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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