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年代,子女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父母。但贺明隽却不必。他才回东宫,就有人来报,称宫内来人要他好生歇着,迟两日再去请安,又问他身体可有恙,是否需要院判来请脉等。这一路颠簸,贺明隽身体几乎要散架了。他大多时候都躺在马车里,只中途休息时下去活动了一下,可能就因那会儿吹了冷风,后来就开始头疼,脑袋像是有个小锤在敲,嗓子也有些痒。人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容易精神不济、脾气不好。贺明隽不至于随意发火、迁怒别人,但他也没什么心情去应付宫中来客。哪怕那人是嘉乐帝身边的红人冯保诚。贺明隽下了马车就换小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同时差人向冯保诚说明他的情况。贺明隽稍作休息,喝了一小盅百合川贝炖雪梨,又给太阳穴抹了药油再针灸两刻钟,接着去泡脚。现在贺明隽就是泡个脚也极其麻烦,对温度要求精细就说了,程序还复杂。第一遍要用药汤,将首乌藤、鸡血藤、艾蒿等放入水中煮沸,再小火煮将近一刻钟,之后就不能再兑水,要放凉至让他舒适的温度。这方子具有温经通络、安神助眠之功效。泡的时候,要让药汤没过三足里穴,若药汤稍凉些还要再加。第二遍用清水将小腿和脚上的药渍洗净。第三遍则是要用到精油和花露了。这一套流程走完,却还不是结束。将腿足擦拭干净,穿上袜子,还有一套足底按摩。这活就不是丫鬟来做了,而是有药童。至于力道,自然不可能如后世的网络段子中那样,让顾客疼得死去活来,大概就像是身体健康的普通人穿着软底鞋踩在鹅卵石上。贺明隽只感觉到轻微的疼和酥麻。等按完脚,他身上因泡脚出的细汗也消了,身子更是松快许多。然后他就去简单擦洗一下,换上干净温暖的里衣这些他就不需要别人代劳了。他围着薄衾从屏风后出来。卧房里铺了地毯,贺明隽就是穿着布底软鞋也无妨。古人讲究聚气,即便是太子卧房,面积也不大。尤其太子体弱,冬用炭夏用冰,空间小些,更利于聚温祛热。贺明隽几步便到了床边,被窝已经被汤婆子暖好。等他上了床,青黛便垫好枕头,拿湿布巾给他擦头发。贺明隽体弱,新陈代谢比常人慢些,肌肤不怎么分泌油脂,他又四体不勤,就不必每日都洗头发。青黛动作轻柔地为他细细地擦了一遍头发,又将熏炉移近些,拿犀角梳给他梳头。古人认为“发多梳,则明目去风”。贺明隽早晚都要梳一二百下。可以说,他现在过得十分养生了。和现在一比,他上个任务世界的那些养生手段简直像是小儿科。就在贺明隽正拿着一本农书翻看时,内侍商陆弓着腰轻步走了进来,先给青黛递了个眼神,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冯公公在外边儿候着给您请安呢。”“嗯”贺明隽有些意外地抬头。他让人都把话带到了,且这都近半个时辰过去了,冯保诚还等着,竟也无人来报。“让他进来吧。”贺明隽没有从床上起身,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青黛早就留心着,自然不会因他这番动作扯到他的头发。冯保诚进来后在地毯外的区域站定,行礼后笑道“奴婢扰了殿下歇息,实在是陛下和娘娘牵挂着殿下,要奴婢务必亲眼见了殿下可安好”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冯保诚这个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亲信。就是公侯王孙,也会给冯保诚三分薄面的。现在面对贺明隽,他脸上是笑着的,可等了这么久,他心里未尝没有点想法,就连说出的话都带着软软的钉子。若是别的会来事的人,不想得罪冯保诚,多半会说些“下人竟未说清楚”“劳你等着”之类的场面话。可贺明隽本就不爱虚与委蛇这一套。现在他更是无欲则刚。他说“我身体无恙,明日便去给陛下和娘娘请安。”言外之意是见也见了,可以回去复命了。冯保诚听到他的话,脸上那惯常挂着的笑都僵了一下,然后又将笑容放大了两分,道“是呢,殿下的气色甚好,若是陛下和娘娘得知,必然会欣慰的。那奴婢便回宫复命了,也好教陛下和娘娘放心。”贺明隽点头,轻“嗯”了一声,也不知冯保诚那个距离能不能听到。冯保诚作为在皇上面前伺候的,察言观色、表情和情绪管理的功底都是出神入化的。不管他心里是何想法,又打算做什么,他态度都十分谦恭。又行了一礼,冯保诚弓腰后退两步才走出房间。让人寻不出一丝错处。只是贺明隽并未注意这些。不过,贺明隽可以随性而为,他身边服侍的人却不能不为他考虑。商陆立马跟着冯保诚出去,充当了贺明隽的翻译“殿下看着气色尚佳,但到底奔波了大半日,精力有些不济也是难免,万望冯爷爷见谅。”商陆说着,递了个荷包过去。冯保诚没伸手,而是他身侧的小内侍接过了。冯保诚道“这话可是要折煞人了,我一个奴婢,如何对主子爷见谅”对着商陆,冯保诚明显要硬气得多,他依旧笑着,只是皮笑肉不笑,说出的话也显得阴阳怪气。商陆还想说什么,冯保诚却转身大步往前走了,还丢下一句“天儿也不早了,我离宫一个多时辰,还记着回去向陛下复命呢。”商陆急得跺了两下脚,才转身回屋。他在心里暗骂这老阴货偏偏是他这个嘴笨又不知变通的人守在这里,要是换了商枝,必然不会如此
屋内。贺明隽在冯保诚离开后就将视线和注意力都放回书上。青黛眉眼间有愁意,嘴张了又张,终究没说什么,只继续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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