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国际机场依旧熙熙攘攘。众多拖着行李面目模糊的青年男女中,沈乐安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他没有行李,只背了一个简单的黑色双肩背包,黑色柴斯特大衣勾勒出纤细却结实的身形,步履匆匆沿着指示牌向外走去。
车子在等他。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讶异地看了眼他空荡荡的双手,脸上依旧带着悲伤却得体的笑容,帮他拉开车门。
沈乐安疲惫地靠在车窗上,静静盯着流光溢彩的霓虹灯风驰电掣般向后飞驰而去,半晌才低声道:
“李叔,让司机来接我就好了。何苦大晚上劳动你跑一趟。”
中年人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依旧是恰到好处的笑:“大少爷说,家里乱糟糟的,自己人稳妥些。”
沈乐安敏锐地捕捉到中年人话中未竟之意,心旋即往下沉,话在嘴边转几个过儿,出口却变成与本意风马牛不相及一句问话:“我妈呢?”
“沈总离世,夫人伤心得几度晕厥,大少爷陪着她。”
四平八稳的回答,毫无疏漏,落在沈乐安耳中只觉得讽刺,忍不住嗤笑出声,眼神轻蔑。但情绪转瞬即逝,快得几乎令人捉不到痕迹,低声叹道:
“母慈子孝,果然是礼义之家。”
短短一句话被他说得一波三折,落在中年人耳中便多了几分阴阳怪气。但他服侍沈家半生,早就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故而只做充耳不闻,安稳道:“小少爷,大少爷说家里不太安生,让你找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家。”
沈乐安摇头,声音里多了几分嘲弄:“父亲新丧,儿子千里迢迢回来奔丧,不先去祭拜,反而先去大快朵颐,到哪都没这个道理。沈家让人看笑话的日子还在后头,不必现在多添一桩笑话给人看了。李叔,回家吧,别让家里久等。”
中年人没有反驳,踩下油门,黑色劳斯莱斯如鬼魅般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
半山大宅。
白日里喧扰的灵堂已归于沉寂。沈乐安踏进家门时,入目便是跳动的火光映着硕大的遗像,明灭的火光令画中人脸上多了几分阴晴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把那笑容和煦的老人跃动着吞噬。
遗像下只跪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头戴孝布,身披孝衫,垂头烧纸,令人辨不清模样。
听到脚步声,她迟钝抬头,眸中现出含着泪光的笑意,一时竟忘记自己已跪许久,便要匆忙起身,身子一歪,身不由己便向一边倒去。
沈乐安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扶住女人,声音里涌上不易察觉的哽咽:“妈,我回来了。”
女人连连点头,拿帕子拭泪,姿态优雅羸弱,带着恰到好处的伤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去给老爷磕头。”
沈乐安有片刻愣怔,茫然道:“我……磕头?”
没等女人回答,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温柔低沉却强势不容拒绝的男声:
“怎么,八年不回来,你连这个家都不想认了吗?”
沈乐安脸色登时惨白,强撑着抬头看向站在楼梯上的男人。
那个人与他记忆里并无两样,永远风度翩翩,永远温文尔雅,永远淡然温和仿佛天崩地裂依旧面不改色。纵然遭逢巨变,依旧丝毫不见慌张,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依旧波澜不惊。
但这波澜不惊的眼神已足够唤起沈乐安尘封已久的记忆。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狼狈别开头道:“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言的死寂几乎将在场所有人吞噬。
男人静静盯着他,半晌才温声道:“不是这个意思,就去换上孝服,父亲等着你磕头。”
见气氛有所缓和,女人不安地搅弄手指,脸上带上讨好的笑,怯生生看向正走下楼的男人:
“哲彦,穿孝要不要再商量……乐安他,他到底不是……”
她没敢把话说完。男人冰冷的目光扫到她身上,令她登时噤声,脸上泛起羞窘的红。
“阿姨,不用拿这种话试探我。”男人走到灵前,亲自捻了一柱香递给沈乐安,“他既然叫我一声大哥,这辈子都是沈家少爷。”
离家八年,沈乐安的房间依旧和他当年离开时一样,一看便知有人精心打理。他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路颠簸的风尘疲惫,擦着头发出来,就听到有人敲门。他嗯嗯地应声开门,门口的人让他立刻僵住。
沈哲彦皱眉打量他湿漉漉的头发,沉声道:“怎么不吹头发。感冒了怎么办?”
沈乐安很想说要不是你来我已经在吹头发。但他什么都没说,侧身把端着碗的大哥让进来,转身去找吹风机。
沈哲彦把热气腾腾的碗放在茶几上,盯着玻璃透出的纤细身形,眼神里是不自知的温柔。
那眼神被沈乐安借着镜子尽收眼底,不由得心中揪得发疼,暗暗唾弃自己不争气。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还是这样,无论他历经多少故事,在沈哲彦面前永远狼狈到无处遁形,会像情窦初开的小孩子为他不经意的眼神怦然心动。就算他不想承认,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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