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夏季,天亮得比较早。凌晨五点钟天已亮,在这个时间点抛尸容易被人发现。
综合分析以上条件,侯大利得出一个判断:抛尸地点极有可能在更上游,不在江州城区范围,甚至有可能在长青县境内。
马小兵道:“大利,如果陈支有意让我们经办这起案子,早就给我们交代任务了。现在还没有让我们接手,多半就是要交给李明。我们测流速这事就是两口子认亲——多此一举。”
“我看过江州河里的尸块,不来测流速,心里堵得慌。”
这时,电话响起。侯大利接完电话后,对江克扬道:“我还以为是支队长交任务的电话,结果不是。朴老师过来了,在刑警老楼,有事要和我谈。你招呼水利局两位工程师吃个便饭。”
江克扬道:“没有抓到报复杀人案的凶手,李明原本压力就大。你又连破大案,他的压力更大。李明想要用这起碎尸案来证明自己。”
侯大利道:“我纠正你一个说法,是一组连破大案,不是我个人。说实在话,破案有时靠狗屎运,我们的运气比较好。”
江克扬道:“狗屎运不是谁都能碰到的。今天到达现场的有西城派出所、西城刑侦大队和我们,唯有我们来测流速。我们测了流速,沿着江州河跑了一遍,就有可能碰到狗屎运。在办公室空谈,永远碰不到。”
侯大利笑道:“你这是自吹自擂啊!”
江克扬道:“事实就是如此。”
侯大利开车回到刑警老楼。老楼院子里停着来自省城阳州的车,四楼资料室传来“哗哗”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侯大利脑中浮现出省公安厅老朴脚穿红色运动鞋、手摇折扇的画面。
老朴、朱林、老姜局长和王华围坐在一起,手指夹着烟,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得很热闹。尽管开着门,室内仍然烟雾缭绕,侯大利进门时只觉得被尼古丁迎面袭击。老朴果然是那副拉风的打扮,脚穿红色运动鞋,手拿折扇。他用扇子指了指空位,示意侯大利坐下。
侯大利向大家打过招呼,抽了椅子,坐在王华身边。
王华初进105专案组之时,大腹便便,弯腰困难,低头看不见脚背。他在朱林的监督和激励下,坚持锻炼,如今腹部彻底瘪了下去,整个人缩小一圈,恢复了中年人的正常体态,精气神也比胖时大大改善。他低声对侯大利道:“我们正在谈杨帆案的新情况。”
老朴挥动折扇,道:“杨帆案最初毫无线索,如今追到了化名吴新生的杨永福,工作卓有成效。省厅的命案积案专项行动酝酿多时,很多经验来自江州105专案组。我同意老朱的判断,杨永福确实具有重大嫌疑。”
朱林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细嚼了口中的两粒枸杞,才慢条斯理地道:“到目前为止,杨永福身上疑点重重,但是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化名吴新生的杨永福与这些事情有关,这是此案的最大难点。吴新生在湖州更换户口,其户口从表面上看完全合法。我们把情况通报给湖州市公安局以后,他们相当重视此事,对明杨县高马镇户口管理中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彻查,结果查出63个非法办理的户口。户口造假有多种办法,有的是利用虚假材料瞒天过海,有的是利用民警马虎蒙混过关,有的是内部人员里应外合,有的是直接指使下属,有的是利用系统漏洞乱中取利。给杨永福办户口的民警利用担任派出所户籍民警的职务之便,先后与他人勾结,假借为大中专院校毕业生落户等名义,凭空将人口信息录入电脑,先后为63个人办理了在湖州市明杨县高马镇空挂落户的虚假户籍,杨永福就是其中之一。当年办户口的派出所民警、副所长和所长都退休了,如今已被刑拘,估计都得吃牢饭。可惜了,原本退休了,却不能安度晚年。”
老姜局长素来眼睛里不揉沙子,义愤填膺地道:“这是自找的,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这些人啊,太贪心,目无法纪。”
朱林又喝了一口枸杞水,道:“湖州警方调查杨永福之时,杨永福直言不讳地承认弄了假户口之事。据他说,高马镇派出所办虚假户口之事在当地是半公开的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父亲死了以后,杨永福很长时间不能走出父亲跳楼的阴影,化名为吴新生,就是想要重新振作起来。杨永福还承认做过鼻子手术,很坦荡。除了办假户口之事,我们还真不能把杨永福怎么样。杨永福是朱琪的情人,与黄大森爆炸案、邱宏兵碎尸案都有瓜葛,还与肖霄有来往,是很复杂的人。大利,你拿白板过来,把杨永福的基本情况罗列出来。”
侯大利拖过白板,依着时间线索,写下杨永福的主要经历。
一、1999年9月24日,杨国雄跳楼自杀。
二、2000年9月7日,杨国雄的妻子吴佳宁因病离世。
三、2002年4月(具体日期不可考),杨永福离开江州学院附中,来到秦阳五中。
四、2003年11月12日,杨永福从阳州电子科技大学辍学,时年18岁。
五、2005年7月,杨永福在湖州市明杨县高马镇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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