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绿灯时,周晏礼低头看向自己从母亲手中拿到的这沓照片。
琴岛不比上海。春意总早早在江南复苏,而琴岛的冰霜与狂风却仍在作乱。
照片中的陆弛仍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而站在他身侧的乔静姝也裹着白色羽绒服。
不止如此,乔静姝还戴了羊毛围巾和棉线帽,一张精致的脸上半截藏在了帽子中,下半截隐进了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虽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周晏礼仍能在乔静姝弯弯的眉眼中分辨出她面含笑意,而一旁的陆弛亦笑容灿烂。
周晏礼轻轻摩挲着照片中陆弛的脸,不由得想,他有多久没见到陆弛脸上露出这般开怀的笑容了?
半小时后,周晏礼抵达了陆长丰所在的琴岛医院。
医院的停车场早已爆满,周晏礼沿着医院绕了一圈,总算在路边找到一个停车位。
下车前,周晏礼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佩戴着的手表,他迟疑了片刻,将手表解下,复又戴在了右手上,刚好遮住了自己腕上横亘起伏着的丑陋疤痕。
雨仍在下着,厚重的乌云像被人撕开了一条条创口,将漫天的雨水倾斜泼下。
狂风在肆意吼叫,周晏礼虽撑着把雨伞,却仍有细密的雨水斜入伞下,不过走了几百米的距离,身上便几乎湿透了。
他顾不上自己此时的狼狈,也来不及排队等电梯,他眉心紧缩,大步流星地朝着安全通道走去。
手术室在七楼,周晏礼在楼梯上两步化作一步地疾步而行。
或许是因为近乡情怯,走出楼梯口前,周晏礼突然顿住了脚步。
透过透明窗户,周晏礼看到了陆弛焦急紧张的身影。
此时的陆弛正坐在等待区,一边搂着李兰小声安慰,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周晏礼深吸一口气,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理了理自己的发丝,而后推开楼梯口的防火门,一步步朝陆弛走去。
直到周晏礼走到了陆弛身边,陆弛仍未回头望他,只是死死盯着手术室门前的“手术中”三个大字。
手术区内同时进行着多台手术,整个等候区充斥着压抑悲伤的氛围。没有吵闹声,唯有病人家属偶尔发出的叹息与彼此的低声安慰。
时间在这里仿佛是凝固的。不知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洁白墙壁上的那座钟表、盯着秒针的轨迹一秒一秒、一分一分地煎熬着。
“陆弛、妈,我来了”,周晏礼声音有些发涩。
陆弛与李兰怔了一下,而后一齐转头看向周晏礼。
昨天夜里,陆长丰本已睡下,却突然觉得胸痛。起先尚可以忍耐,渐渐胸部、肩背、上腹都放射出剧烈的疼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身上很快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止不住地恶心干呕。
陆长丰本就身体不好,高血压、高血脂,这些年大病小病不断。李兰见状吓坏了,赶紧叫醒了陆弛。
陆弛比起李兰要稳定许多,他当即拨打了120。
好在他们家住老城区,没过几分钟,救护车和医护人员就到了,火急火燎地将陆长丰抬上了救护车。
李兰本也想跟着去,可陆弛担心李兰身体受不了,非要把她留在家中,说是让她明早再来交接。
到了医院后,陆弛按照护士的指引,办手续、交钱,忙得晕头转向,直到忙完了,坐在急诊室门口,才开始害怕起来。
他的嘴唇上下启合,透过门窗,他隐隐约约看到急诊中形色匆匆的医生护士,心愈发没了底。
他远没有自己表现地那样淡定,只是在母亲身边时,他只能强撑着做一根纸画的定海神针。
医院的走廊中,飘散着浓郁的消毒水味儿。饶是陆弛用围巾遮住了口鼻,可这呛人的味儿还是能顺着毛绒的间隙钻进鼻腔,再由鼻子延伸至大脑,搅弄着他紧绷的情绪。
陆弛不断地踱步,心中的弦也越绷越紧。
只是一个慌神,陆弛便掏出了手机,鬼使神差地拨打了周晏礼的电话。
电话拨出的刹那,陆弛忽地回过神来,但他还没来得及考虑太多,耳边就响起了周晏礼低沉的声音。
在这转瞬即逝的瞬间,他没想过自己与周晏礼已经分了手,没想过远在千里之外的周晏礼能做些什么,甚至没想过自己凌晨拨通前男友的电话会不会是种打扰与冒犯……
就像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一样,对于陆弛而言,当他脆弱时、紧张时,想要听一听周晏礼的声音就是刻入骨子中的本能。
这是他们之间用十五年培养的习惯,又岂能一朝一夕更改?
于是,他听从了自己的本能,对周晏礼说起了父亲被推进急诊的事情。
想到这里,陆弛鼻尖一酸。昨晚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周晏礼便不远千里地连夜赶来。
在自己这里,周晏礼永远是最可靠的后盾。
陆弛的目光停驻在周晏礼的身上,他愣了一瞬,问道:“晏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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