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杜誉曾经说过的那样,过去种种真是一笔烂账,其中的恩恩怨怨怎么也算不明白。
“我问你,为什么要从陈平那里入手?”
杜誉坐起来倚靠着床头:“我自然了解陈合英。他人到晚年,功名利禄什么都不缺,最在乎的唯有他这一个儿子。再加上他儿子与我年龄相当,对我天然少一些戒心。”
赵捷想:你说得对。
“这些都是真事,我只是在他儿子面前捅破了他苦苦遮着的窗户纸而已。”说罢,杜誉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浅浅喝了一口。
“这也是你后来那些年和他继续冲突的原因吗?”
“嗯,不过我不在乎。我当时知道他活不了几年了,苟延残喘也是活受罪。只要他一死,我还怕没有后来日吗?”
赵捷想:可是后来你遇见了我。
他心里忽然很难过。对杜誉来说,身边多了一个自己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他不说话,杜誉眯起眼睛望着他,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变心了吗?”
好似在问晚上吃了什么。
赵捷回过神来,被他吓了一跳:“胡说。”
杜誉打量了他一会儿,竟然轻声叹了口气,遗憾似的。
对方的语气让赵捷又一次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侮辱。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杜誉:“难道你盼着我变心,好让我不再纠缠着你?”
杜誉盯着他:“还不至于。”
听了这话,赵捷更加生气:“难不成你厌烦了我?”
“别瞎琢磨。我是在想,你会不会……”
“不会。”赵捷按住他的手,又一次吻了上去,心道:胡思乱想的明明是你。
片刻过后,他放开杜誉:“你别回去了,明儿一早咱们一起出门。”
杜誉笑了,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我也是这么想的。”
即将睡着之际,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赵捷问他:“你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住在一起?”
“嗯?”杜誉同样颇为困倦。
“这宿舍本来就是两人间。你又没结婚,作为省京剧团的员工,申请住单身宿舍合理合法。”赵捷伸出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之前说你住不惯,但是现在有我和你住在一起。你再也不用担心没人跟你说话了,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后面杜誉如何回答他实在是记不得了,但他知道杜誉一定是答应了他,因为第二天早晨五点多杜誉对他说:“改天来陪我一起收拾。”
即便赵捷习惯了早起晨跑,这个时间也有点儿太早了。他迷迷糊糊的,听对方这么说,便想起了平原街那间清净简单的屋子,还愣了一下:“啊?你有那么多东西呀?”
杜誉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傻子:“这么快就忘了?”
“哦,对。”赵捷拍了一下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你还有一间里屋呢,那屋挺大的。”
杜誉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我当时是为了找你,真不是有意的。”赵捷立刻道歉:“你看我后来是不是改了?没你的准许,我什么时候进去过?”
杜誉笑了:“赶紧起床。”
映着朝阳的光,赵捷发现杜誉看起来有一种先前从未展露过的心安。
这让年轻人极有成就感。他想:从前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晚辈,一直在别人的要求与庇护下生活,如今我竟然也能让其他人感到安心了。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我最在乎、最仰慕、最喜爱、最崇拜的杜誉。
一瞬间他高兴得无以复加,他觉得杜誉或许不会再轻易选择离开他了,他们之间终于如他所愿有了一丝丝羁绊。
周六早晨,赵捷如约而至。
“你来啦?”杜誉没有穿外套,为了方便干活,单衣的袖子被他挽了上去:“进来给我帮忙。”
赵捷赶忙应下,跟在对方身后进了屋。
先前他只是无意间瞧过一眼,如今仔细看了才知道,这屋子里不仅有小生的行头,也有旦角的,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满满一屋子都是“无价之宝”,难怪之前一直锁着门窗,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
老物件终归是低调又精细,就连最该张扬的凤冠霞帔看起来也不像京剧团里新置办的那般夸张华丽。赵捷看得出神,不由自主地缓步走上前,伸出手来轻轻触碰到其中的一件最显眼的明黄色蟒袍。
“好眼光啊。你虽然年纪轻,但真是识货。”杜誉站在一旁笑道:“这是我师父当年在上海找人手工绣的,专门扮王公贵族的时候穿。我听老齐说用了许多金丝线,花了好几万大洋呢。”
“真的?”赵捷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手,生怕那戏服被自己碰坏了似的:“这些你是如何保存到现在?”
“从前一直放在箱子里,辗转了好几次,最后埋在乡下朋友家的后院,直到你师父死了我才去把它们刨出来。”杜誉望着赵捷的眼睛,对他的反应一点儿也不觉得出乎意料:“由于埋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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