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上星期六。
他要乘坐美国大陆航空公司的红眼航班飞往伦敦,坐的是二等舱,对此他并不介意。他总是乘坐二等舱,因为不容易受到他人的注意。机组人员不会记得他们。融入周围环境,不被别人注意,也不被别人记住,因此他总能平安无事。就像他在军队当狙击手时一样。他擅长耐心等待。反正又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不必去照顾或担心谁,除了尤索林。尤索林现在很好,米西克老妈会把这条傻狗惯坏的。就像他和狗一样,又老又丑的米西克在这个世上也没有家人。他们三个是同类,困在一起,困在这个以时速1040英里不停旋转、毫无意义的行星地球上,等着被人遗忘。哦,米西克老妈跟他不一样。她等着进天堂。
对她来说是件幸运的事,图斯想,等那一天到来,她便不再会失望。
图斯不相信天堂。
过去
事情都过去18年了,但是乔迪依然对那件事记忆犹新。真好笑。不管她父母是怎么想的,乔迪就是觉得好笑。
当然了,事情发生时她可不敢笑,而是极力表现出和父母一样震惊的样子。
那是凯茜去世一周年纪念日。姐姐在她记忆中渐渐变淡,在家里四处摆放的照片中也逐渐褪色。她高兴地看到,放在客厅窗台上的那张姐姐的巨幅肖像照,看上去真是美丽动人的那张照片,已经开始严重褪色。
家里到处摆放着凯茜的照片,以至于有种神殿的感觉。凯茜的神殿。美丽的凯茜。完美的凯茜。爸爸的宠儿,妈妈的宠儿,老师的宠儿。乔迪经常想,如果死去的是她,父母还会这样悲伤吗?家里也会摆得像个神殿一样吗?
她觉得不会。
父母都没有注意到,她把这张大照片从原来的阴影中移到了飘窗台上,那儿太阳一天会照射好几个小时。凯茜的皮肤开始渐渐失去颜色。过不了多久,乔迪想,她看上去就真像鬼一样了。从此又少了一张阴魂不散的照片!
那天下午,一家人去给凯茜扫墓。父亲请假没去上班。母亲自从凯茜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工作。她始终未能从丧女的打击中完全恢复过来,一度精神崩溃。
快点啊,臭女人,快恢复正常吧!乔迪心里暗想。你相信上帝——你每个星期天都去教堂,所以你还有什么问题?凯茜去了天堂,很可能成了天使加百列的宠儿,耶稣的宠儿,上帝的宠儿!
乔迪不相信那些玩意儿。在她看来,凯茜现在只是一堆腐烂干枯的皮肤、骨头和头发,躺在地下6英尺也在腐烂的精致棺材里,就在老肖勒姆路边那个巨大公墓,那里也埋葬着她的祖父母。
这个地方再适合凯茜不过了。终于摆脱了,她站在墓地时偷偷想,同时吸着鼻子啜泣,装出伤心的样子,因为姐姐走了,被残忍地夺走了——正如那光滑洁白的石碑上刻着的漂亮文字所言:
凯茜·简·丹福思
亲爱的女儿和姐姐
从我们身边被残忍地夺走
“被残忍地夺走”——哦,这一点严格说来并不准确,她想。是在10月期中假一家人到康沃尔郡度假时,凯茜沿海边悬崖小路走,结果掉下去摔死了。实际上是被推下去的。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最好别想那些了。
那天晚上,乔迪趴在床上,在日记中写道:
我们从墓地回来后去了酒馆吃晚餐。妈妈太难过了,不想马上回家,可怜的她也做不了饭,于是我们开车到乡下,去了妈妈和爸爸都喜欢的一家美食酒馆,吃了我平生吃过的最恶心的大虾冷盘。虾很小,倒是比凯茜尸体上的蛆虫大多了,很多虾还没有化冻——上面铺了一层别有风味的玛丽玫瑰酱。妈妈每次去都点这个,一定要我也尝尝。“量可很大呢。”她总是这样说。
真不敢相信我今晚又点了一次。这次比以前还糟糕。
虽然开车,爸爸还是喝了两品脱哈维斯酒,吃了一块牛排饼、豆子,又要了一大杯红葡萄酒。妈妈喝了一小瓶雪利酒。他们两个争论该由谁开车。她坚持说由她开车回去。菜上齐了,但我不得不跑出来,进了厕所,以摆脱让人作呕的氛围。
这真是太可笑了。一整天,一整晚都是。
刚开始是妈妈开车。她开车就像个老太太,好吧,她就是个老太太嘛,我想,46岁已经很老了——但她开起车来像是146岁——时速一直稳稳保持在46英里。她开车时速从未超过50英里,即便在高速公路上也这样。她从不超车,包括自行车,除非前方10英里空无一物,否则她只是坐在方向盘后面一动不动。这让我很烦,但爸爸不。
今晚他甚至让她放慢速度!我们以每小时15英里的速度跟在一辆自行车后面,他竟然对她说:“苏珊,慢下来,你离前方的自行车太近了。”
这就是我的家人。
让我难堪的家人。
还有他们说的话。
但最好笑的还是下面这件事。妈妈突然说想为凯茜点上一根蜡烛,把点燃的蜡烛放在桌上与我们一起用餐。于是爸爸去了吧台,问他们是否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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